我很會 “撩” 人:記那個荒謬的年代

作者:胡嘉琪 © 2024

最近在線上講課的時候,開玩笑說,其實胡嘉琪我從年輕到現在都很會 “撩” 人。

這並不是我因為學會了那些網路上超級撩男撩女的 Pick Up Artists, PUA金句,

而是,我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

真誠的笑容與溝通是最能夠吸引到人的。而這個原則,完全跨越種族國籍性別年齡的界線。

就像最近聽到 Seema Anand 說(她從研究印度的 Kama Sutra 的心得中寫了一本書,The Art of Seduction,誘惑的藝術),真正的誘惑不是任何的話術或技巧,而是一個人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氛圍與氣場,一個用心聽你說話,真心和你一起開懷大笑的人,就是最懂得誘惑藝術的人。

按照這個定義,那我從小大都很會撩人耶~

因為我從小時候,不管是跟男生還是跟女生講話,就很會用心聽人說話,也總是很真心地笑,而且笑點超低(雖然有時候,控制不住在公眾場合笑得太大聲,吵到別人,真是抱歉啊)。

原來,我就是一顆開心的小蘋果,不管走到哪裡,都自然會散發香味,誘人想咬一口啊!

——穿插一下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 幼兒律動舞蹈——

上面的自我認同,聽起來真是正向啊。但其實,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我被放到一個很荒謬的環境當中,導致,我都一直在“反省”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What’s wrong with me???

話說,九零年代初期,我來到新竹的交通大學,那時候的女生跟男生的比例好像是低於一比十?換句話說,那就是個到處有一群穿著夾腳拖鞋,男性賀爾蒙爆棚的理工直男環境。

而那時候的我,對自己覺得重要的事情,都超級認真。是個已經在北一女待了三年辯論社,會嚴肅認真討論性工作合法化與廢除死刑的女生。然後,我大部分的時候就穿著牛仔褲跟長袖襯衫,而洗衣服的時候連襯衫扣子都懶得解開,更從來不會好好燙衣服。

那時的我,完全沒有自覺自己會撩人。

好吧,要誠實說的話,每個年輕的女生有些時候是會撒撒嬌的,但真的,大多數時候,我啥都沒做~我只是很不社會化地很真實的做自己。

真的,雖然是九零年代初期,記得當我拜訪政大的時候,才完全理解,哇,台北有好多女生好會打扮,而且說話好輕聲細語,那不才是很會撩人的妹嗎?

而,那時候,我也常常跟某任前男友吵架,吵架的內容之一就是,他說我旁邊的男生對我有意思,而我說,不可能啦,他們是我一起罵髒話的兄弟啦!然後,他就會說,你什麼時候可以社會化一點?你可以長大一點嗎?

後來,某一天,某個學長很認真的跟我說,學妹,我替你覺得不公平,但是啊,另外一個某個學長會看面相,他說你在我們社團當中實在很會招惹桃花,很多男生會喜歡你,這樣領導者對社團不好,所以,即便我們有人想推妳當社長或幹部,大家私下搓湯圓就把你搓掉了。

???蛤???蛤???

原來,當初吵架的時候,搞不清楚狀況的真是我啊~

原來,我是妖女?我是紅顏禍水?

沒錯,在父權社會中,一個女人只能一輩子有一個真命天子,

女子的夢想應該是 ”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有不矜持又沒婦德的女子,才會沒事吸引超過一個男人喜歡他。

呼~~~還好,還好我在理工科大學學位沒拿到之前,就得這麼 “寶貴的回饋”,

我也剛好立志轉行研讀心理社會人文相關科系。

不然,如果我真如當初按照交大導師與老師的誠懇勸戒,可以申請直升保送交大的研究所,或者進科學園區XXX半導體工廠當行政秘書,在那個理工直男環境中 ”自帶桃花的妖女“,肯定會變成 ”妖豔賤貨“~ 就像某個前男友說的,我在美國念完博士班,回來也只能在台灣當情婦。

沒錯,我拿到的劇本不是九把刀的男性視角寫出來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 (You are the apply of my eye) ~”,

而是,“那些年,我們一起想幹又不敢幹/幹不到,但誰都不敢娶回家的女孩~”

青春,是一場荒謬劇,

只有相忘江湖的豪情,才能超脫~

原諒與和解~

記得我一直帶著一種,不知道自己哪裡有問題的自我認同,旅行了很久。

後來有一年,我來到 Indiana 州,跟著 Purdue 大學裡面的同班同學一起到酒吧喝啤酒的時候,

莫名其妙的,有兩個男人來到我們這桌,其中一個人跟我說,他的朋友想跟我要電話號碼。

我滿臉問號?????請問,我剛剛哪裡跟這個人有交集?????

結果,經過旁邊朋友的一番推敲之後,

我終於知道,原來,是我剛剛上完廁所後,對經過的人,自動發出真誠的微笑,

就我的真誠微笑~~~很放電?很撩人?

後來,我的美國同學說,我的真誠笑容就很好看啊~

啊!原來,在一個缺乏真誠互動,沒事就愛裝酷的美國酒吧,真誠的微笑,就很誘人!?

好吧,真的就如 Seema Anand 所說,

真正的誘惑不是任何的話術或技巧,而是一個人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氛圍與氣場。

我完全可以理解年輕時遇到的荒謬劇本了~

在荒謬劇的舞台中,沒有一個演員是完全的加害者或受害者,

因為,在一個荒謬的劇本中,每個演員都逃脫不了這齣荒謬劇。

只是,在一個連真誠的笑與開心的笑,都可以變成妖女的舞台,

那些曾經受性侵害的女孩,如何跳出社會對受害者的責備?

記得去年聽楊定一的 “清醒的呼吸” 音頻課程時,

其中一段,他邀請聽者去選一個想原諒的對象。

可我沒有恨那個人,要原諒誰呢?

好吧,那我來原諒這個世界的荒謬劇吧!

因為,如果我不找到方法去超越與原諒,最終,我的內心會累積太多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

把荒謬劇變成黑色幽默喜劇吧!

我來直播帶貨吧!

南方已經春暖花開,但美國西北依舊在攝氏零度上下震盪,

有機小農們卻已經開始忙碌啦~即便外面很冷,也要去修剪果樹,開始防蟲的準備。

這樣,夏天才會有好吃的蘋果喔!

美國華盛頓州的蘋果很好吃喔!

後記:這篇分享完後,跟一位不到三十歲的年輕朋友聊天,她也跟我分享了其他人遇到的很多好笑的 “桃花” 故事,還真的蠻療癒的。

不過,也讓我更清楚看到世代差距。年輕的女性可能以為上面我寫的是 “炫耀文”。

Excuse me???…..@#$%#%$#^$#

畢竟,年輕一代並沒有很明顯地活在那種穿個露肩裝就會被評價為 “妖豔賤貨” 的保守社會氛圍當中(但現在的女人其實也還逃不過社會批判的眼光~)。在那個荒謬劇的年代,最被讚賞的女人就是今日戲劇中被翻白眼的清純矜持 “白蓮花”。

其實,任何不請自來的關注與欣賞,都可能變成毒性壓力。

例如,另一個朋友給我分享的比喻是,很多早熟的女生,在過去那個年代,會很痛恨自己的乳房,因為,比別人早點成熟長大,這是個人無法控制的,但卻會招來很多色咪咪的眼光。

而上文中,我說我很 “幸運”,是因為在矇矇懂懂的青春歲月中,我有機會看到,原來在父權封建社會中,一個女人不能被接受或不能往上爬,不只是這個女人能力不夠,有可能是某些人把這個女人的生辰八字面向姓名,拿去分析一番後,下了判決。這種無形的天花板效應,恐怕是比外在的性別歧視更讓人細思極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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