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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觀照痛苦之身/情緒萎縮體 (身心靈整合之旅系列)

著作權所有者:胡嘉琪 2022

前言~

昨天終於讓物理治療師好好檢查自己的身體,因為,右側手臂與右側腰背臀部已經卡在疼痛中超過大半年了,自從去年 2021 春天在一次泛舟時,被卡在缺水的河流上,划船划了五個半小時,右側身體就常經驗到疼痛狀態。

本來三四個月前就可以檢查的,但那時想等另一個診所的治療師,結果一排隊等候,三個多月就過去了還是沒等到通知(哎~打電話去的時候,助理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的病情太輕)。後疫情時代,醫療資源的稀缺與不平均,其實默默地影響到很多人。

所以,我很開心遇到昨天給我檢查的女性物理治療師,她很小心仔細也很溫柔。對於我的右側手臂有漲痛感以及小指有點無力,她還進一步檢查我的頸椎,她告訴我,很多手臂的狀況起源於頸椎。

檢查後,物理治療師告訴我,我的頸椎 C7 或許有點輕微的狀況,她會在診斷書上加列這一條,這樣等物理治療一段時間狀況沒改善,才能進一步轉介照 X 光或其他檢查。

沒錯,在美國,除非是急性外傷,慢性疼痛需要先經過物理治療失敗兩次,才能轉介進一步 X 光檢查與 CT 電腦斷層掃描。適應了這樣步調緩慢的醫療系統後,我也學會更負責照顧自己的身體。

深夜醒來~

半夜兩點多醒來上個廁所後,發現情緒及念頭紛紛湧湧地跑出來。

找了一首靜心的音樂,陪陪內在的這些情緒與念頭。因為,多年的經驗讓我知道,如果沒什麼需要進一步陪伴與整合的,那很快就會睡著了。如果有什麼,那就會慢慢浮現。

果然,大腦思維一邊亂亂跑,同時,在緩緩呼吸當中,注意到右手臂的微微漲痛時,突然想到,啊!C7 頸椎有狀況是兩三年前就有的問題,去年的泛舟只是加深了舊傷。

念頭激起情緒萎縮體~

上面的領悟勾起內在更多的情緒與記憶湧現。想起那一年,我在家練習瑜伽的時候,正要做肩部站立卻被惡作劇的先生背後拍一掌,我立馬向左邊摔倒扭了脖子,那晚痛到只能坐著睡覺,不過,好玩的是,那陣子剛好聽楊定一講 “不合理的快樂”,所以,那晚一邊痛一邊安靜呼吸,心裡還對此生諸多關係議題有所了悟,嘴角自然帶著 “不合理的” 微笑(下方備註有更多分享)。

但在此夜,此時此刻,既然已經明白了情緒萎縮體與痛苦之身被勾起了,最重要的是,守住當下,讓頭腦先不要繼續編故事。

自發性地顫抖~

不讓頭腦繼續編故事,單純地接納此時身體的生理疼痛與情緒萎縮之苦,這樣的放下,隨著吐氣,頸椎開始微微地自發性地抖動。這種抖動的感覺很舒服,像是在緩緩地將之前的萎縮與僵硬溫和地釋放。

內心的感受是,有被看見了,有被懂了,卡住的就可以慢慢離開了。

從身體流到情緒流~

當抖動慢慢減緩趨於靜止後,內在多出一些空間。

空間,讓其他部分能夠登場。

此時,一股委屈情緒,跟隨著從腹部往上竄的熱流,往喉嚨部位流動過去。

那是一種來自啟動的依附系統所帶出來的情緒與身體流動,依附抗議 attachment protest。

可現在是半夜快三點,枕邊人即便清醒時也聽不懂的話,更何況是深夜呢?愛編故事的頭腦很自然地喚出這輩子在諸多關係中受傷被拒的內在小孩原型。

還好,多年的心理治療與自我對話,幫助我清楚地辨識到,

這一波波從腹部翻湧而上到喉嚨的依附情緒,渴望的是更大的母性連結。

神聖母性的象徵~

受傷的孩子,想要母性力量的撫慰,這是依附系統自然而然會勾起來的內在需求。

走路跌倒受傷的孩童可以恣意地哭喚母親,但成年人的身心靈傷痛,已經超乎任何一個人類母親可以承接的了。

身為成年人,看懂自己內在深沈的需求後,就可以召喚所有文化中的神聖母性元素~

於是,心裡想到東方集體潛意識中的觀世音菩薩與綠度母。很感謝最近很常聽的綠度母吟唱,Om Tare Tutare Ture Soha~ 在心裡默默唱給那個受委屈的內在部分聽。

用智慧之光繼續陪伴自己~

心裡也想到楊定一提過的八大天使長,以及 Doreen Virture 的大天使卡片。

我想到大天使長之一的 Uriel 烏列爾。Uriel 不是母性的象徵,他象徵的是神之光(智慧),其實,也就是我們內在與高層次智慧的連結,也讓我想到東方文化中代表智慧的文殊菩薩。

因為,當需要撫慰的孩子安靜下來後,內在有著自責的聲音跑出來,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照顧有狀況的頸椎,去年泛舟後也沒有更早尋求物理治療,只有每個月接受按摩,還有偶而做壓力釋放練習 TRE。

在內在湧上這些 “怎麼不早點” 的自責時,向智慧之光臣服很重要。臣服,承認我這個小腦袋瓜無法看懂生命種種流動順序與方向的原因,放下 “早點做什麼就不會多受苦” ,那個想要控制結果的心智思維。

一步步放下,一點點放鬆。然後,就慢慢入睡了~

睡前把音樂關掉時看了眼時間,這一路大概花了半小時吧~

備註(一)

被壓迫箝制而佔有優越位置的男性力量對快樂兒童的厭惡~

內心有著很真實的瞭然,惡作劇拍我一掌的先生沒有故意要傷害我。

同時,在那個如玩笑般地動作底下,我感受到的是千百年來兩種原型之間無法避免的交會。

那一掌底下,帶著被社會層層束縛壓抑又同時掌有權力的男性力量,要懂事負責的人才能保住優越位置,對看起來沒做什麼就在旁邊開心自嗨的兒童,自然而然會產生的厭惡。

嗯,只是厭惡,沒有到憎惡厭恨的地步,因為這個快樂兒童並沒有散發威脅,只是提供一個對照組。

從小到大,不管生活在哪裡,我對這樣的厭惡並不陌生。因為,只要我不馴服自己,內在那個天真快樂無所畏懼的兒童就很容易跑出來。然後,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只要是彬彬有禮又優秀的,都很厭惡我內在這個沒規矩的小孩。而在一次又一次的親密關係中,我感受到眾多男性對這部分的我,出現過種種莫名的攻擊,年輕時不明白,後來終於看懂了!

備註(二)

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寫這些。畢竟,我也不是什麼開悟的大師。

但既然已經分享前一篇,情緒萎縮體與痛苦之身:讀楊定一與托勒 (Tolle),就覺得我還是要寫點比較實際的例子出來。

最近寫出來的文字越來越少了。因為自己也在尋找平衡。

心理學的種種建構與概念,都只是暫時的~

我念了心理學,頭腦有著為內在種種命名的需求,而,命名是把雙刃劍。

若能真正做到活在當下而臣服,命名內在,滿足內在渴求被理解的情緒,就過去了。

若無法做到,那等於就是頭腦用一個又一個心理學或哲學的名稱概念理論,架構一樓又一樓的迷宮高塔。於是乎,在分享心理學知識的我們,一方面在助人,一方面也在造業啊~

於是,又只能回到,向生命的河流,彎腰鞠躬,承認並接納自己的無明。順便抄一遍道德經第四十八章。

為學者日益,為道者日損。損之又損之,以至於無為。

後記(一)

有趣的是,那晚之後的連續兩晚,右手臂的脹痛大幅度減少。不過,頸椎底部右邊卻開始疼痛。身心沒有因為這樣的疼痛感到害怕,雖然無法完全明白,但明瞭這大概是必須走過的療傷過程。

另外,關於右半側身體的療癒,在那天的物理治療評估之前,就已經走了好一段路了,因為,內在除了那個沒事就哼哼唱唱的快樂兒童,其實也有個很用力壓抑自己好能適應成長環境與社會的部分。哪天想不開(或想開了)的時候再來繼續分享~

情緒萎縮體與痛苦之身:讀楊定一與托勒 (Tolle)(身心靈整合之旅系列)

著作權所作者:胡嘉琪 2022

在此討論跟身心靈整合有關的兩本書:

第一本出版時間較早,是德國/美國的 Eckhart Tolle (托勒)寫的《當下的力量:通往靈性開悟的指引》,橡實文化出版。第二本出版時間晚一點,是楊定一寫的《全部的你:跳出局限,擁抱生命無限的可能》,天下文化出版。

雖然出版時間有先後順序,不過,我覺得先讀《全部的你》前面幾章,再來讀《當下的力量》的前面幾章,這樣的順序頗適合需要先從物質層面獲得理論才能往下思考的現代人~

楊定一在他的著作與音頻課程中,會用「情緒的萎縮體(contraction body)」這樣的描述,來說明人們如何卡在恐懼、憤怒、悲哀種種人生苦痛當中。

有醫學背景的楊定一說,當我們頭腦的意念啟動情緒腦(邊緣系統)與自律神經系統,就會產生各種強烈情緒,同時也會進一步啟動(或關閉)身體各種系統來應對,長久下去,我們的頭腦就把這些情緒體(情緒+肉體)當成真實的,變成無法輕易放下或改變的實體。

於是,我們的生命就離開無限的可能,從舒展被侷限到萎縮,每天從睜開眼到入睡前,每分每秒似乎都只是在面對人生的兩難,頂多只是兩害相權取其輕,選擇面對小一點的痛苦。

身體取向的創傷心理治療就是把上面這樣的說法,更進一步地演繹出來滿足大家的頭腦,幫助我們的頭腦理解到,原來,過去發生的創傷早就過去了,在此時此刻,我感受到的痛苦,就是身體與情緒腦共同形成的程序記憶,這個程序記憶可能讓我感覺有千斤重擔,讓自己低頭、肩膀往下垮、胸口緊縮、充滿又驚恐又怨憤的情緒感受,而頭腦則不斷再重複著過去的敘事。

在這樣的狀況下,單單在頭腦層面嘗試去改寫故事,不一定能夠影響到身體與情緒腦共同形成的程序記憶,所以,需要引入身體層面的種種介入方法來釋放或改寫。而這個在身體層面調節自己,則可以伴隨著不同程度的自我覺察。

對兒童或某些成人來說,他們可能在其他人的陪伴與引導下,搖頭晃腦一番,身心自然地從情緒萎縮體當中舒展開來一點點,然後,他們就自動地去玩或自動地去講/做下一件事情。最多,就是感受到你這個陪伴的過程還算不錯,願意下次再來找你。但他們不一定能夠自我覺察到這個過程中發生了什麼?

沒有自我覺察也不一定就不好,大多數人不記得自己學走路時跌到有什麼感覺,但不就這樣一次次的調節,一次次的練習走路,現在每天也就使用身心程序記憶在走路。

就某個角度來看,對兒童的創傷治療,其實這樣就很夠了,寶寶在六個月時遇到的創傷,四歲時在 SMART Room 遊玩過程中重演,然後透過身旁大人的陪伴引導而能夠調節與改寫程序記憶,然後,四歲的寶寶不需要知道這整個故事,生命會自然往前流動。需要把故事連結起來的是旁邊的成年人們(不然沒辦法寫個案記錄與報告,無法對付治療費用的大人們交代啊)。

然而,從另一個角度來看,若人真能這樣不需要覺知太多就夠了,那千百年來也不用這麼多人繼續探索與傳播關於身心靈整合的種種經驗與知識了。畢竟,我們也都會從兒童期長大,慢慢發展出自我意識,而不管是楊定一講的頭腦還是托勒講的心智,他們都指出,身而為人,我們的頭腦(心智)會不斷去比較、分析、批判、給自己與他人貼標籤。畢竟,這些都是人類在社會中生存所需要的。

而透過這些頭腦心智的活動,我們也產生種種對 “自已的身份認同” ,這樣的認同通常被稱為 “小我”。而 “小我” 會不斷去認同托勒說的 “痛苦之身“。

托勒談的痛苦之身(pain body)來自於我們無法處於全然覺察當下的狀態。當我們缺乏當下的 「臨在」意識時,我們所經歷的種種痛苦情緒就會殘留下來累積在心智與身體上,這些痛苦會累積形成一個負面的能量場,被托勒稱之為痛苦之身。同時,托勒說,痛苦之身也是存在身體內的實體,這就跟上面楊定一說的 ”情緒萎縮體“,以及身體取向心理治療講的 ”程序記憶“ 是有共通點了。

只是,托勒談到的痛苦之身,跟楊定一談的情緒萎縮體,還不只是一小段身心程序記憶,而是由無數個程序記憶所組合成的一個內在人格部分。

托勒提到,平常會休眠的痛苦之身,被喚醒之後,就像是這個人會突然展現另一個面向,可能是哭鬧不停的小孩,也可能是深具破壞力的妖魔鬼怪。而楊定一也談到情緒萎縮體會不斷在原地打轉,不斷強化 ”我“。

總之,這個痛苦之身會繼續吸取負面情緒與能量來維持自身的存在,於是,恐懼、憂鬱、憤恨、哀傷等種種痛苦,就會養大內在的痛苦之身,最後,一個人有可能被痛苦之身所操控。

這很像是在我的書《從聽故事開始療癒》中提到的蛇髮妖女梅杜莎,曾經受迫害的梅杜莎,被詛咒為蛇髮妖女,然後又繼續殺害他人來壯大自己,每個直視蛇髮妖女的人都會在極度驚恐中石化。要找到 ”能面對而不直視的“ 的方法,才能幫助自己也幫助蛇髮妖女。

楊定一強調,念頭是透過對抗才得以成形,而萎縮體也是透過阻抗、反對摩擦,才得以繼續存在。

畢竟,身心萎縮來自情緒腦與自律神經系統啟動後所送出來的大量神經傳導物質與內分泌化學賀爾蒙,只要起心動念用力對抗,這個身心系統就會繼續運轉。

所以,托勒也指出,我們不能直接對抗 ”痛苦之身“,我們要培養出更高向度的 ”臨在“ 意識來觀照痛苦之身。

下一篇文章,我分享自己的親身經歷來為上面的討論做延伸:

深夜觀照痛苦之身/情緒萎縮體

要能夠把自己帶回到當下,這需要好多練習~

如果你也跟我一樣,頭腦/心智的功能過於活躍(智慧障啊!),或許可以考慮從簡單的接納不完美自己的自我對話開始。沒錯,要讓頭腦/心智放空很難的時候,那至少我們先練習減少比較、批判這些二元對立的內在對話!

我不笨所以我有話說(電影)Babe與《成功的反思》

不知道大家是否還記得 1995 年很紅的一部電影:Babe ?

台灣譯《我不笨,所以我有話說》,香港譯《寶貝小豬嘜》,中國大陸翻譯《小猪宝贝》。

電影中的 Babe 和邊境牧羊犬 “媽媽” Fly

在電影中,邊境牧羊犬媽媽教導小豬寶貝學會如何牧羊。而小豬寶貝也發現自己擁有跟羊群溝通的才能,用一種比較平等尊重的方式來帶領羊群,最後還擊敗一眾牧羊犬,贏得牧羊犬大賽的冠軍。

這是個很勵志又可愛的故事,所以即便在 2022 年,還需要付費才能在線上頻道看呢!

可是,當快到知天命年紀的我一邊閱讀邁可.桑德爾《成功的反思》,一邊陪先生重看這部電影時,我除了看見小動物的可愛,還看見這部電影底下的思維正是:一個人有天賦才能又肯努力不懈就能戰勝天命!(只有這隻小豬不用變成耶誕節或感恩節的大餐,而他所有的兄弟姐妹與媽媽,只能繼續被送到屠宰廠。)

這樣的 “才德至上” 要改變命運全靠個人努力的思維可能帶來什麼樣的負向議題呢?

才德暴政霸權所帶來的隱微創傷壓力 The tyranny of merit and insidious trauma

“愛拼才會贏”、“命運掌握在個人手中(我命由我不由天,逆天改命操之在我)”、“有德者終將得到豐厚的賞賜”!

以上這些看來正向的思維,如果變成邁可.桑德爾在《成功的反思》這本書中所討論的才德暴政(The tyranny of merit),那麼,就可能變成對某些族群的隱微創傷壓力。讓我們先來看編撰的書書與美美的案例故事。

六十歲的書書在一次又一次的心理晤談中表達內在的自卑情緒,因為,只有他是四個兄弟姐妹中唯一患有精神疾病又失業多年。其他的三個兄弟姐妹都是中產階級的專業工作人員,而他們逝去的爸媽也曾經是大學教授。

書書想上約會網站找伴侶,但他很害怕對方問到他目前的工作是什麼?更害怕對方發現他目前的經濟狀況並不好,如果對方提出要去哪邊一起玩的請求,書書並沒有額外的金錢可以支持他這麼做。

美美是一個每週分擔百分之五十照顧三歲到五歲孩子的單親媽媽,美美發現兩個孩子到她身邊的時候,情緒特別多也特別容易夜晚吵鬧不好好睡覺。每週只能工作兩個半天,美美很害怕自己之後的財務狀況會越來越糟糕。但同時,身為提供服務的專業技術人員,美美需要工作一小時才能轉一小時的錢。

為了兩個孩子的學區,美美咬牙把每個月的贍養費大部分都拿來付房租,好讓他們住在一個比較經濟富裕的社區。但這樣一來,美美的焦慮與不安感就更嚴重了。當兩個孩子再次早上三點半醒來不肯入睡,大哭大鬧的時候,美美也情緒崩潰的大吼大叫。然後,美美再度陷入羞愧自責的憂鬱循環。

名詞定義補充:隱微創傷(insidious trauma)是指一個人在日常生活中,常常遭遇到有形或無形的屈辱、被威脅而缺乏安全感、被邊緣化而在社群團體中感到無力、被客體化而不被當人看。

PS: Dr. Laura S. Brown in Seattle discussed insidious trauma in her books and website.

在才德暴政的社會中,書書與美美目前的困境會被譴責為他們個人的失德。有精神疾病的書書為什麼不能透過職能治療至少維持一份低薪的工作?單親媽媽的美美為什麼不能用母愛來度過困難而不要對孩子大吼大叫?

是的,雖然書書跟美美都有個人成長與努力的空間,但他們的困境有多少是隨機且個人無法掌控的因素所造成的呢?而社會是否提供了合理的支持與幫助呢?

在閱讀邁可.桑德爾《成功的反思》這本書時,我深深感覺到,當一個人強烈感受到命運的偶然時,才會變得謙卑而寬容。而當一個社群能夠理解到命運與機運的不可預測與不可控,才比較能發展出一種休戚與共的團體感。

2022 年來到虎年了,大家都喜歡虎虎生風。但也別忘了,虎落平陽被犬欺,有時候還真不是老虎自找的麻煩,而是因為困在更大共業中啊。

在同一個地址的修道院與修羅場(身心靈整合之旅系列)

著作權所有者:胡嘉琪

最近很喜歡 Caroline Myss 用的一個比喻,住在同一個地址的人們,因為住在不同樓層,而對世界有完全不同的觀點。而我們的內在,也有著同時住在不同樓層的可能性,於是,在這同一個身體(住址)上的身心靈各部分,可能一部分住在修羅場內,一部分住在人間界,另一部分住在修道院。

PS:Caroline Myss 原本的比喻是 10 層樓+閣樓(penthouse),但對許多亞洲人來說,高樓至少是 101 層了吧?

例如,住在六樓的人,從來沒上過五十六樓,也完全聽不懂五十六樓的鄰居為什麼會說遠方的山陵線配上夕陽很美,因為六樓的人站在門口只能看到對面的一棟棟建築,配上熙熙攘攘的車潮與人潮,於是,傍晚時分,不同樓層的人(也可能是不同的身心部分)想到的東西可能完全不同。

五十六樓的人: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多麼優美傷情

六樓的人:黃昏!菜市場的水果這小時正在大打折,趕快去搶!

同樣的,住在五十六樓的人也完全無法想像,住在最頂端空中樓閣的人,每天看到什麼?因為最頂層的閣樓通常有專屬私人電梯,一般人完全上不去。然後,一生下來就住在五十六樓的人,也搞不清楚,住在下面樓層的人是怎樣生活?甚至,不知道下面的樓層是存在的。

住在五十六樓的父母可能會期待學校教育多給孩子自由玩耍的空間,課程多點允許孩子從犯錯中學習,沒有標準答案的實驗,畢竟越挫越勇的創造力是未來重要的競爭力。

住在六樓的父母可能期待學校多訓練孩子遵守規矩,孩子要懂得看臉色,要懂得快速明白團隊中外在與隱性的規則,畢竟,以後工作只要犯一兩個錯誤就可能被辭退,那就交不出房租與水電費了。

於是,大家以為我們都住在同一個地址,好像 “應該” 屬於同一群人,可以彼此溝通,但其實一直在雞同鴨講。這就是此時地球上,多元文化之間要協調時,遇到的最大挑戰。

每個樓層的觀點都有其背景與原因,也都各有其價值與意義,但彼此之間,不只是無法理解溝通,更有著許多無法化解的衝突。

這時,少數走進身心修行旅程的人,就會練習如何站在比較高樓層的位置,用系統觀點,去了解不同樓層之間的差異。或者,站在空中樓閣,超個人的靈性位置,像楊定一老師常常笑笑地說,這一切不過是扮家家酒,也不過是我們的意識創造出來,在同一個地址上有棟高樓大廈的妄想。

二元對立的高衝突修羅場

如果說修羅戰場就是那些充滿生死存亡與高衝突的樓層,那修羅場或許包括了,暗不見天日連基本生存都充滿挑戰的地下樓層,以及可以吃飽穿暖但充滿人際鬥爭,讓人如臨深淵如履薄冰的地上樓層,而這些是充滿創傷壓力的樓層。

在這些樓層,創傷壓力可能變成是情非得已的策略。例如,在人類社會進化中,千百年前,要停止人類恃強欺弱的慘忍暴行時,不得不以嚴刑峻罰。又例如,在人類依舊大規模蓄奴的年代,身為奴隸的父母,為了避免年幼的孩子啟動自然的好奇心與好玩心而犯錯,就先自己毒打小孩一頓,到小孩能抑止自己活潑好動的行為為止。

又或者,在這些修羅場樓層,創傷壓力變成是有效的管理策略。例如,在不斷戰爭需要大量士兵的年代,訓練士兵的方法之一就是讓年輕人投入生死之戰,可以從浴血一戰中活下來的就升級。在戰鬥中一起倖存下來的群體,不再以個人為行動單位,而是以團隊為主。於是,就會有十歲的少年成為炸彈攜帶者衝向敵軍。

在充滿創傷壓力而身心不得不解離的高衝突修羅場,從個人到家族到社會國家的記憶,必然沒有什麼統一的敘事,而是充滿不可說的秘密、莫名其妙的空白、矛盾衝突的碎簡殘篇。從二元對立的角度來說故事時,我對你錯,我活你死,你贏我輸,不同邊的故事必然容不下另一邊的存在。

而類似的歷程也存在於個體身上,例如在心理治療的過程中,當我們陪伴童年受創的案主,她可能對於自己是否真的遭受過近親性侵害或肢體虐待的記憶感到困惑與自我懷疑,記憶中同時存在著加害者虐待自己的殘破回憶,又存在著同一個人溫暖照顧疼愛自己的回憶。

當修道場與修羅場並存

在某些資源多一些的人身上,只關心生死存亡的修羅場與容許人性舒展的修道場開始並存了。可以讀到這邊文章的我們,大概就活在這些樓層中。

例如,在 “創傷比你以為的更普遍” 這個音頻課程中我分享小鎮老闆娘的故事,就是已經擁有資源的老闆娘,在婚姻的修道場上,不斷看見自己如何把當年受到嚴重創傷的修羅場,一次次在婚姻的修道場中重演。

在錄完這套課程後,老闆娘在人生中又遭遇一次生死存亡的車禍創傷,從死亡邊緣擦身而過後,老闆娘再次展現驚人的毅力與復原力,老闆娘跟先生之間的關係互動也有顯著的改變。真的是應驗中文說的,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但同時,老闆娘跟先生還是面對更嚴苛的關係挑戰,畢竟,老闆娘先生也還是要面對自己曾經活過的上癮修羅場,以及這種上癮的動力如何用最狡猾的方式不斷在生活中重複自己。

是的,在修道場與修羅場並存的樓層,生活不是百分之百的小確幸,而是既有痛心、有困境,也有資源、有社會支持。

但就是在這種陰陽交織水火並存的狀態下,修道者一次次練習如何擁抱脆弱的力量,同時,在身心層面開始體驗到容納之窗拓寬後,允許並存的恩典。

擁抱脆弱的力量,來自身心接觸到更大的力量,就是更上一層樓的恩典。無神論的人會把這更上一層樓看待成,後設認知與系統觀點的腦神經迴路的建立。有神論或至少相信人有靈性的人會說,這就是啟動內在靈性與神性的旅程。

當我們有能力站在更高層樓往下看正在低樓層中生活的自己與周遭的人,就更能有幽默感、有寬恕心,瞭然接納這整棟樓,從地下室到空中閣樓都是自然的存在,也都是意識創造出來的妄念。

於是,我們可以嘗試站在空中樓閣往下看看,為了生存,所有人都會有的最原始生存策略,情非得已之生存之道。而 Caroline Myss 則提到,我們的內在都有這四種跟生存最相關的原型(archetypes):小孩(Child)、受害者(Victim)、娼妓( Prostitute)、 怠工破壞者(Saboteur)。

這些原型有許多變化,而每個原型同時有光明面與陰影面。這四種生存的原型影響著我們在物質世界中,面對物質權力與權威者時,會如何失去我們的精神靈性力量?同時,這四種生存的原型也影響著我們內在有哪種靈性內蘊力量?

例如,受害者的原型故事不只包含著我們如何受外力壓迫,受害者的原型故事也包含著我們如何學會有尊嚴地保護自己的個人界線。

又例如,娼妓的原型故事不只是關於我們在受到外界威脅的時候,願意出賣自己的身心靈哪個部分來求得生存(沒錯,娼妓可以賣笑賣藝賣道德賣靈魂不只賣身,從這個定義來看,我們每個人必然有這個原型),娼妓的原型故事也包含著我們如何用堅強的信仰來守住自己的身心靈。

當我們卡在比較低的樓層時,我們聽到受害者或娼妓原型,就會立馬啟動二元對立非黑即白的評價之心,立馬否定自己曾經如何活出受害者與娼妓原型,甚至,撇清關係把這些原型投射在他者身上。

不過,最近熱門的新聞之一就是,高中畢業生正在選填大學志願,我想邀請自已跟你,如果我們一起坐上電梯,一起上升到超越二元對立的樓層,我們可以看見哪樣的集體原型呢?(原型不只是個人,原型是集體的,我們個人從集體的原型中下載訊息,但同時,我們個人的轉變也會影響到集體原型)。

我覺得這樣的思考很好玩。畢竟,我曾經在全台灣 “最高級” 的北一女 “青樓” 當中讀過三年書,而北一女的青樓稱呼是很久以前就有的,似乎代表著某種對四種基本生存原型的理解。明年就是高中畢業三十年的里程碑,那我來花未來一年,好好感覺思考這個議題吧。

作者:胡嘉琪

PS:這篇其實很呼應我在 2015 年寫的幾篇,裡面介紹到在螺旋動力理論中看待世界的角度,不同的世界觀隨著人類社會演進而呈現螺旋上升的狀態,下面四個可以說是人間(人心)這棟大樓很基本的樓層呢。

星際大戰:螺旋動力理論(一)

琅琊榜:螺旋動力理論(二)

米色本能價值系統:

個人為主。系統目標在於求個人生存。身心發展出各種求生的本能。或許是能夠很敏銳地覺察危機,如動物般地攻佔殺掠。

紫色部落價值系統

團體為主。系統目標在於求團體安全。善於運用各種身心靈技巧幫助個人融合入團體,而產生一種集體的力量,例如儀式,吟唱,草藥等等。團體的認同大於個人自身。

紅色威權價值系統

個人為主,尤其是以強者為主,但在最高領導之下有著按照權力大下建立其來的階序,所以可以發揮強大的團體力量。系統目標在於鞏固與壯大個人權力,在階序中往上爬。上位者決定下位者的生活。

藍色法治價值系統:

團體為主,一切維護團體秩序為目標。法規制度的重要性大過任何個人喜好與情感。團體的利益大過個人的需要。階序的決定來自于制度,不再單純來自于上位者個人的喜好。因此,系統穩定度與力量大過紅色威權價值系統。

家,是女人的修道場,還是,修羅場?(身心靈整合之旅系列)

作者:胡嘉琪,諮商心理學博士。

朋友傳來一些文字,是央金拉姆寫的,關於,“家,是女人的修道場”。

修行,是作者從小的志向,而央金拉姆的生命中有很多幸運的資源,支持著她可以在當媽媽與當妻子的日常生活中,用禪修的心情來面對每件俗務。

上面這樣寫,並不是去貶低央金拉姆生命中需要面對的艱險挑戰。

越是年輕時就踏上身心修行之路的人,身心越早擁有多重感官打開的能力。

踏上修行之路的高敏感身心靈,面對常人無感的一件微小瑣事,都可以接收到多重層次的訊息。換句話說,身體會感受到更豐富的知覺,情緒也會強大到猶如讓人沒頂的海浪。

要在生活中無時無刻面對海浪(多重層次的大量身心靈訊息),練習 “覺”,“踩煞車” ,“臣服”(這也是楊定一老師常常在講的詞),確實是不簡單的修行。

只是,華人的社會中充滿著隱微的父權暴力與階級壓迫,剛好,隔兩天看到另個朋友分享,最近被爆料的,在新竹有 “竹科媽媽群” 設立入群門檻,不讓 “低端人口” 加入

所以說,“家,是女人的修道場” “快樂母親禪修覺醒” 這樣的話語,在華人社會中,也是大有可能會變形成對很多女人的冷暴力

「人家央金拉姆五十一歲都能生耶。」(作者我還沒五十一,但絕對只能生出下一本書)

「如果你懂得在煩惱中修行,可能就不會教出有 ADHD 或高功能自閉症的小孩。」(作者最近在台灣的 ADHD 臉書社群上看到太多被罵的媽媽,我們需要更多的心理教育啊!)

「要當不顧一切支持孩子追求夢想的母親喔!」(真的不用犧牲小我去支持孩子!幾年前我幫繼子選的就是一毛錢學費都不用交,加州最便宜的學校~)

身為心理助人工作者,我們常常見證到的是,“家,是女人的修羅場”。

“修道場” 跟 “修羅場” 只差一個字,但意思差很多。

修羅場,是修羅戰場,是險惡戰爭發生之地,在慘烈的鬥爭中,不斷做絕死的奮鬥。

(圖片來自網路,鬥羅大陸漫畫版)

雖然說,身為修羅戰士也是一種高深的修行法門,但能夠在修羅場靜心修道的,只有最高階級的修行者(通常這種人也不是戰場上的小兵小卒,而是即將成神的將領軍師了),

一般人,在高衝突的修羅場上,只會被逼出戰鬥逃跑凍結癱瘓的創傷壓力(應激)反應。

而在這些脫窗(脫離身心容納之窗)的狀態下,我們離 “成為一個人”(On becoming a person) 的修道就越來越遠。

決定自己目前在 “修道場“ 還是”修羅場“ 的,有各式各樣的內在與外在因素。

不可否認的是,社會經濟地位決定了很多事情。

如果生活在亞洲城市的女人,打兩份工後,一個月最多賺台幣一萬元(或人民幣不到兩千元),先生功能低落,但婆婆先生都活在父權文化當中。要求這個女人回家還要承擔家務,以及沒教養好小孩的責任。

這個媽媽在晚上九點面對要如何幫助小孩寫完作業的挑戰時,立即需要的不是什麼最高層次的自我覺察與同理心溝通訓練,

因為,在修羅戰場中,士兵最需要的是知道該如何打一場勝仗。

這位媽媽需要有人清楚地教他如何在家庭中成為實際上的阿爾法領導者。

獎賞與懲罰清楚的行為治療法,其實對組織戰場上的士兵很有效。

而真正的阿爾法領導者,不是用嘴巴大聲吵架贏來的,而是在一言一行當中,就自動把自己當成老大。當一個媽媽是領導者,她會很清楚地知道,我是這個家的老大,所以我提供給你食物與獎勵,我是這個家的老大,我是家中的執法者,我來執行之前講好的清楚懲罰。

而對於生活在竹科或加州矽谷(硅谷)的女人們來說,

家,可以是修羅場也可以是修道場。有時候,這已是取之於心了。

這裡倒不是說生活在竹科或加州矽谷的女人沒有壓力。

在這個網路時代,大家已經知道,最高級的是殺人不見血。

人言可畏是能把人逼死的。公公的一個眼神,婆婆的一句話,先生補上一句,小孩再捅上一刀,那也是可以把女人困住到全身發涼,進入凍結癱瘓等死境地的。

因為,身體很誠實。在這個父權體系中,女人在家中可能是最低階最孤單的一個。

但哺乳動物被族群唾棄、排擠、羞辱的時候,身體就會自動開啟凍結、癱瘓、等死的程序。

所以說,社會經濟地位決定的,不見得是有沒有面對創傷壓力,
而是面對創傷壓力的形式表面看起來不同罷了。

只是,中上階級的女人們若覺醒過來,比較容易用手上資源去交換到其他人際社會資源與身心資源。而這些資源,真不用你拼死加入某某媽媽群組才能得到。

我唸過北一女,交大,Purdue (普度),先生來自南方哈佛 Duke(杜克) ,也跟很多念史丹佛劍橋的人談過話。

擠進所謂中上與頂級精英群組的人,可能更孤獨,更是每天害怕被同儕批判與排擠。

雖然說,修道的路上,我們都要培養出面對孤獨的能力,畢竟,人生中有太多時刻,我們只能自己陪伴自己。

但是,陪伴自己的能力,來自於我們曾經被真心看見我們的人陪伴過。

這個真心陪伴的能力,卻是超越種族階級性別的。

著作權 © 胡嘉琪 2021 版權所有

送給助人工作者的故事~

故事分享者:翁千惠(著作權 © 翁千惠 2021 版權所有)

富有同情心的小白兔,聽到別的小動物們的煩惱或憂愁,常常會幫忙一起想辦法或照顧他們。

這一天,小白兔遇見了犀牛大哥。犀牛大哥不太會表達自己,有著難以述說的苦。小白兔也跟著感受到那份苦悶,即使回到家,他的心思仍然掛念著犀牛大哥,想著想著,小白兔感覺到胸口發悶、肩膀也有點沉重,腳也有點不太想走路,也不太能專心做事。

小白兔覺察到自己的身體狀態與平靜時的狀態不一樣,他想起之前在課堂上老師曾經提過的「由下而上」,先照顧身體的方法,讓自己能一步步回到當下與安在。

於是小白兔為自己泡了杯熱茶,摸著杯子感受那暖暖的溫度,吸著茶的香氣,慢慢地喝著手中的這杯茶。小白兔再好奇的問自己的身體:「現在做甚麼會幫助我的身體流動、感覺到舒服呢?」,他的內在浮現了「跳舞~」。

於是小白兔為自己找了一些有趣又不會太難的舞曲,開始跳了起來。舞動之中,他也邊調節著呼吸。一開始跳的時候,他感覺到上半身的緊繃跟重,但是越跳身體愈來愈舒服耶~

小白兔很喜歡自己的這個新嘗試,跳完了舞,他再慢慢地伸展身體,最後靜靜地坐著,練習著《從聽故事開始療癒》p.135 的「踩煞車,轉方向」,好奇地觀察自己的身體的緊繃處、放鬆處兩邊之間的變化,經過這樣地與自己的身體的同在,她感覺到身體又更放鬆、更舒展了些,思緒也清晰許多。於是,她又能夠有動力,繼續在森林裡探險了。

回應者:胡嘉琪(著作權 © 胡嘉琪 2021 版權所有)

陪伴別人的助人工作者,常常就像是這隻富有同情心的小白兔,

聽完犀牛大哥的苦,自己的身體也會跟著有感應。

尤其,如果犀牛大哥的苦,帶著很巨大的創傷壓力。

那身體可能會有很多感應。

但許多助人工作者會覺得說,難道這就是我的反移情?

身體的共時性感應,其實是許多助人工作者的天賦,

但許多助人工作者接受訓練的過程中,不一定有特別關注到這個層面的身體共情,也就沒有討論過如何處理與個案共振的身體狀態。

千惠這篇短短的故事,就這樣恰到好處的,點出這樣一個覺察身體,然後調節身體的過程。

阿爾法(領導者)猩猩是比人有愛的:當父權暴力與階級壓迫結合

上一篇從中年大嬸的桃花運探討父權暴力,可能有人會說,中年大嬸是不是很仇視男性啊?哎,不是這樣的,人家去年還跟年輕妹妹一起錄製了一段視頻來表達,真正的阿爾法雄性領導者,在家的時候是幫女兒做早餐,幫太太做晚餐的。而在人家猩猩的世界裡面,只有又強壯又有高度同理心的阿爾法領導者才能久坐其位。

阿爾法領導者安慰族群中的弱勢族群

其實,如果只是單純的父權社會,就像猩猩的世界一樣,父(母)慈子(女)孝,兄(姐)友弟(妹)恭。有高低秩序,並不代表有絕對的壓迫。

相反地,上下清楚的順序,可以是一種愛的序位

父母比子女更強壯更有智慧,所以,父母的序位在上。在上位者的父母,提供在下位者的子女慈愛的照顧與保護。當子女的安全堡壘,讓子女有信心去外面的世界探險而不畏懼沒有背後的靠山。然後,當子女在外面受到挫折的時候,可以回到爸爸媽媽這個安全天堂尋求撫慰。於是,子女對父母建立安全的依附關係。而透過這個安全依附的循環(Circle of Security),子女一次又一次出外探險與成長,終於長大成熟!

而當父母逐漸衰老的時候,就會慢慢開始展開相反的歷程。羽翼豐滿的子女,自然成為年老衰弱父母的安全堡壘與安全天堂。在子女的鼓勵下,年老的父母嘗試新鮮的事物(不用懷疑,九十歲的奶奶也能學會滑平板),而在子女的照顧下,年老的父母生病時有所依靠。

父慈子孝,華人文化其實幾千年前,就用四個字描述了 Bowlby 的依附關係理論,依附關係是人這一輩子的核心關係,從搖籃到墳墓!父慈子孝,是有先後順序的。

人家猩猩們建立階級順序,發乎情,止乎禮

那麼,人類世界是如何走到 ”禽獸不如“ 的地步呢?

讓我來講個故事給你聽,那就是,很久很久以前,人類不小心拿到了魔戒,拿到魔戒後的人類,享受了力量的果實,於是,擁有魔戒的人類開始渴望自己跟自己的家族能 ”永久“ 保有領導地位及其附帶的 ”所有“ 資源。

擁有魔戒的領導者,開始把人畫分等級。只有領導階級生出來的後代,才能繼承領導階級的資源。其他的人呢,就被依序劃分成各式各樣的等級。有些是稍稍具有流動性的中間服務階級,有些是世世代代無法翻身的奴隸。

既然要劃分階級,第一個明顯差別就是性別,那不好意思,既然是父權社會,男性就永遠比女性高一等級。

即然要劃分階級,家族姓氏也是明顯的差別,所以,某些姓氏的家族就高貴,某些姓氏的家族就低賤。

既然要劃分階級,那皮膚顏色與種族也很明顯。剛好歐洲亞洲掌權的人不知為何膚色都白一點,那膚色深一點的,就被排到低等位置上去。

那性別與膚色都一樣很難區分時,就創造服飾!不同階級的人,按照衣服顏色與式樣劃分。

(啊當然沒有魔戒,以上是隱喻故事)

不過,總之,經過幾百幾千年的累積,父權暴力與階級壓迫就完全成形了!

To be continued……

If you are interested, here is the original talk by Dr. Frans De Wal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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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大嬸的桃花運?! 了解隱微父權暴力

據說 2021 辛丑年,是個重新回顧並昇華過去生命經驗的旅程,沒想到這農曆一月份,是中年大嬸我重新經驗桃花運的一個月。

中年大嬸的桃花運,引來幾位世界各地的華人中年男子要當我的臉書朋友。

基本上,所有加我臉書好友的人,我一般都會允許,因為使用臉書十幾年來,也沒遇過什麼壞人。而我所有公開發文,基本上都是連個案看到都無害的公益文章、轉貼、生活小品。

臉書等社交媒體發文要做到 “個案看了也不會來告你,未來老闆看了不會解聘你”,這是當年在 Purdue 博士班時,老師與學生們討論建立共識後,我們才開始使用臉書。所以,這等於是我從使用臉書第一天開始就遵守的遊戲規則。

換句話說,對我來說,所有社交網站等網路領域,就是公領域,不是私領域。

所以,遇到有人加我臉書後,對我說: “美女你好!” “看到你的照片很漂亮,想跟你當朋友”,這實在讓我有種錯愕的感覺,因為這些人顯然沒有認真看過我的臉書分享內容與基本資料?

但是,我一開始也沒有特別覺得如何,因為我一開始想說,這跟走在大街上,遇到有男人對女人多看一眼表達欣賞差不多,對方沒有顯現進一步惡意騷擾的狀態下,女人們大可用大女主的氣勢漠視對方,或,清楚用語言設定界線。

尤其,中年大嬸們,早就自帶一種,我就是你姑姑的氣勢啊。

管理兩個臉書粉絲頁(而且標題都有”創傷“兩字),我也收過一些顯然來自於深陷於苦難中的人傳來的訊息。 如果是誠心求助的,我盡量回答。如果帶著會讓人不舒服的圖案與文字的,那我就選擇沈默。

只不過,後來,有些人傳來的訊息,讓我覺得很不舒服,會有種被騷擾的感覺。

而那是一種很高超的騷擾手段!

怎麼說呢?

因為那是一種罵人不帶髒字,語句中潛藏 ”指責+威脅+操弄“,來自中上階級的說話方式。

我來改編舉例給你聽聽:「人們說友誼是世界上比金錢更重要的事情,你不給我你的 line or wechat ,那你就沒有在交朋友啊。」「我留言給你,你怎麼不回?做人要平衡工作與生活,你下班後要留時間來交朋友啊!」

上面沒有一個髒字吧。聽起來符合社會主流價值觀與道德吧。

但這種語句就是想勾起聽者的內疚與羞愧感,操弄我們做出符合說話者期待的行為。

遇到陌生人對我們說這些話,最好的應對方式就是溜之大吉!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因為,一個對我們沒有基本好奇心,從一開始就用隱微的指責,來勾起我們內在羞恥感的人,不分性別種族年紀,都不會是我們真正的朋友。

指責與羞辱,是父權社會當中,非常有效的控制人的手段。

而越是中上階級的聰明人,越懂得如何化指責與羞辱於無形無色無味的手段。

網路上的溝通還只能看到文字,生活中的溝通就會包括非語言的表情與肢體動作。而溝通中,有時候最毒的不是別人說出來的話,而是沒有說出來的弦外之音。

於是,中招的人常常都不知道自己是什麼時候陷進去的。既然連什麼時候中招都可能不知道,那我們要如何幫助自己呢?

這裡提出兩個重要步驟:

(一)自我覺察在這個互動過程中,我們自己是不是常常感覺到內疚與羞愧呢?而這樣的內疚與羞愧,並不會出現在跟其他人互動的過程中。

(二)然後,我們也可以去跟朋友討論印證一下,對於我們那自我概念良好又情商在線的朋友來說,聽到有人對他們說這些話,他們會有什麼感覺?

是的,社交媒體與網路社會,提供我們之前光是言語溝通時沒有的一個好處,那就是很多訊息變成白紙黑字的紀錄。很多關係的動力透過這樣白紙黑字的呈現,讓我們在互動之後,有第二次的機會去進行覺察與探討。

父權暴力(Patriarchal Violence)還不斷充斥在我們的社會當中,因為一個已經存在幾千年的系統,會很用力地,甚至暴力地,維持系統的恆定。於是父權系統會用各種明顯或隱微的暴力,來確保男性擁有更高的權力地位與主動性。同時,以各種明顯或隱微的暴力來對撼動父權體系的人進行報復。

就像最近在美國發生的槍擊案,犯案的白人男性,可能因為基督教中某些扭曲的基本教義而無法接受自己的性驅力,他選擇以最暴力的方式去傷害相對脆弱開按摩店的亞洲女性。

這不只是簡單的種族歧視問題,這背後有千百年代代相傳的父權暴力。

在父權系統中,男性才有權力採取主動。明明有約會網站他可以不用,直接把臉書當成約會網站,主動追求不認識的女性當好友。

在父權系統中,男性對女性主權與身體有控制的權力,所以,亞洲女性成為全世界各種族男性的性幻想對象,這不是單靠白人搞出來的。

Polly Bemis (1853-1933) 是少數在美國有傳記有電影的華裔女性。在十九世紀,是誰把這個中國北方少數民族的女人賣到美國來?是她的爸爸。她的爸爸在飢荒時把她賣了換糧食。因為千百年來,女兒就是父系家庭拿來交換生存資源的旗子。

究竟當年在美國的中國男人把她買來後,一路輾轉從加州,到奧瑞岡州,再到愛達荷州,這中間,Polly 曾經當過小老婆,還是曾經提供性服務?這一段歷史,一直是無人可知的秘密。因為不管是哪個版本的故事,都不是身為亞洲女性的 Polly 在年老受訪談時可以說出來的。亞洲父權文化中的家醜不可外揚,讓亞洲女性很難說出自己的生命故事。

過去幾百年,”父權暴力“ 與 ”白人至上“ 這兩股力量不斷交織融合,讓原本在亞洲就已經被千百年歷史壓迫到谷底的亞洲女性,需要同時應對兩股力量的挑戰。

對我來說,如果這世界真想改變亞洲女性的處境,那麼在世界各地的亞裔女性可以做兩個嘗試:

(一)在自己的生活圈中,找到值得信任(而不會講話中帶著指責羞辱操弄)的朋友分享自己的故事。這些朋友,可能包括亞洲朋友與白人朋友,因為不分種族,有一部分的人已經懂得如何真誠與人互動,也比較能夠運用理性思考來面對這些複雜的系統議題。

(二)注意防範打著反種族歧視號誌,但底下卻繼承 “父權暴力” 思維的人。換句話說,骨子底繼承父權暴力思維的人,可能在用力反對種族歧視,但轉過頭來,還是會支持男性對女性的控制。(這個部分有點複雜,希望哪天我另外寫文章分享。)

附註:用三生三世十里桃花的姑姑照片,其實是反諷法,因為這部表面看起來大女主紅遍亞洲各國的戲劇,簡直就是說明亞洲文化父權暴力的教材。沒錯,為了維護父權,女主角要被暴力挖眼睛,男主角要被暴力斷手臂,一點都不隱微。

著作權 © 胡嘉琪 2021 版權所有

當博士下鄉,你的世界大概比較美好!?

鄉下有機小農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一個北方的小鎮。小鎮裡只有一家賣有機蔬菜的合作社(co-op)。小巧精緻的店面裡,一整櫃蔬菜都是附近百里內農民種的,冰箱裡的雞蛋也是附近的有機小農自家養的母雞生的,而這些母雞每天都吃有機蔬菜與天然麥子,生出來的蛋,每顆蛋黃顏色是近乎橘色的黃,而不是那種飼料雞產出來的蛋,其蛋黃是一種淡淡的黃。

唯一的合作社是個人來人往的熱鬧地方,小鎮上許多有人文氣息的教授與研究生,喜歡來這裡邊喝咖啡邊看資料。

唯一的合作社賣著各種民生用品,卻也免不了陷入政治與宗教派別的暗潮洶湧當中。畢竟,物流與金流,總是在無形中影響著人心。掌握物流與金流也就掌握了人心,掌握了捐款與選票。這背後的故事,是來店消費的文青們無法得知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熙熙攘攘與鬥爭角力的過程中,大部分的人只要進到這家店,就會感覺到生機蓬勃的朝氣迎面而來。

或許,是架上默默無語的有機蔬果,無時無刻正散發出天地日月的精華。也或許,是相信有機小農夢想而來打工的年輕收銀員們,即便領著最低工資,看見你就送上真誠的微笑。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安心的感覺,連來這合作社用餐的小孩,自然就感染到這無形的氣息,笑笑著一小口一小口咬著媽媽買的三明治。

每個週二,是有機小農們送貨的時刻。其中一個有機小農,每次都在排隊等著送貨的時候,默默地、安靜地、站著,冥想著。

遠遠看來,這就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身上的衣服已經穿了十幾了年,腳上的鞋子也是最基本的款式。不論春夏秋冬,她來送貨的時候,就這麼靜靜地排隊著。

二十幾年來,老太太看著合作社的農產品管理員跟員工替換過好幾個。人來人往,人聚人散,就是個自然地過程。

不過,就在這來來往往中,總也有一兩個是有緣分的。有緣分的,那就會深聊幾句。或者,更有緣分的,從前人的描述中學到,就會問起老太太對道家哲學的理解,以及對道家氣功的修煉。

於是,老太太送完自家有機農場種的有機蔬菜與雞蛋之後,有幾個星期二,也會多留一點時間,找個倉庫不起眼的角落,陪著一兩個員工,練練氣功。

這樣就夠了,在天地之間的大自然,本就是萬物自生自滅。幾年前有某派勢力努立角逐合作社的董事會,過幾年又有另一派的反過來取得勝利。熙熙攘攘,潮起潮落,從來沒斷過。

而這位有著兩個碩士,一個博士,曾經創辦過碩士班,也曾經創業過五家跟老人照護有關的公司的老太太,就這麼,簡單地,年復一年,在每個週二,來送上自己種的有機蔬菜與雞蛋。(哎啊現在流行的社會企業人家八零年代早就實現了)。

當這樣的博士為你種菜養雞,整個世界大概都會變得好一點點吧?至少,聽完這個故事,下次你遇到農婦,你可以會想到,不知道眼前這位是不是傳說中的博士農婦?

上面的故事並不是幻想,這位老太太就是我的乾媽。陪著他一起耕種有機農場的,就是我的乾爹。乾媽是道道地地的美國東岸白人。乾爹是道道地地在捕魚人家長大的杭州人。

道道地地來自美國東岸的白人乾媽,比我更理解道德經。這些年來,我很不才,乾爹教我的陳氏太極拳,懶惰的我忘了。只記得乾媽教我的道家養生六字訣(噓哈呵絲吹吸)。

我想,如果真有前世,他倆肯定早就是修道的高人,而我只是按時去他們家蹭飯的貓?人都過不惑之年了還是讓情緒小腦主導很多部分的生活。

哎啊,幾千年前的道家哲學加上一九八零年代的風生雲起,讓美國偏鄉大學城小鎮的居民,不但有高品質的蔬菜與雞蛋~在那小小合作社蠅頭小利的鑽營中,悄悄多了份平和。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當一塊大陸上,有博士能夠在雞糞灌溉的有機蔬菜田中親手除草,附近人民的生活品質,大概也不錯吧?

移民博士們的故事

只不過在美國歷史上,很多博士碩士醫師下鄉過鄉居生活,並不是因為要過耕讀修道生活。而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不得不的選擇。尤其,如果是其他地區有戰亂或經濟發展限制時,很快地就會讓高品質人力資源在美國的城市或鄉下基層提供高品質的服務。

我先生的爸爸當年就是因為伊朗政變導致的政治迫害而逃離到歐洲,最後來到美國,然後到鄉下 擔任婦產科醫生。1950 年代,英國與美國在伊朗主導政變,確保伊朗政府無法將英美私有的石油公司,變成伊朗的國有產業。被美國逼得家破人亡,最後逃到美國,又只能在窮鄉僻壤工作換公明身份,這心情鬱卒肯定可以跟蘇武牧羊相比。

當然啦,不是所有博士移民都這麼悲情。而我剛畢業搬家到這個鄉下小鎮時,同時在大學與鎮上醫院擔任精神科醫師的,是來自巴西的帥哥移民,總是穿著筆挺的襯衫,打著蝴蝶結領結,彷彿是從佛羅伊德年代穿越過來的小說人物。當然,七八年後他就搬家搬走了~

我記得十年前,念諮商心理學的南韓國際學生朋友問我說,我怎麼敢去住 Motel 6 or Motel 8,就是美國給基層藍領階級(例如載貨卡車工人)的連鎖旅店。哎~他們不知道,這些連鎖旅店在高品質印度(或其他東南亞)的移民經營下,其實都管理的很不錯。人家努力經營,才能當家族企業幫助更多家人移民過來。

當然,這全球化的故事千百年前就開始了。以漢人為中心的中國歷史推崇唐宋,但成吉思汗跟他們兒孫們,跟東歐與中東的歷史很有關連。漢人總說驅逐韃虜,但人家成吉思汗的兒子們個個都包容多元文化,不但讓道教佛教跟基督教的教士們,大家邊喝酒邊辯論,娶回家的基督教猶太教太太們,把家族管理的越來越強大。

總之,專業人才因戰爭與經濟而形成全球流動,大概是近百年來階級流動的重要原因吧。

那台灣呢?從一九九零年代開始引進外勞,台灣因此獲益多少?

關於收留難民如何幫助德國獲益,陳文茜 2020 年末在台大的演講有提到(一小時四十六分開始聽十分鐘)。德國理性實事求是的搜集數據,這點完全值得全球其他國家效仿。

雖然我不見得完全贊同所有陳文茜的言論,但我還真的蠻喜歡他後面說的,他就是要當個永遠的反對黨。換句話說,當曾經受益於中產與上流階級的知識份子,不管是自願還是被動的走進江湖(也就是朝野與上流的相反),這個世界就會慢慢變好吧!?

華人創傷知情推廣團隊的江湖夢

華人創傷知情推廣團隊的臉書粉絲頁,是 2019 年初,胡嘉琪跟胡美齡跟蔡素玲聊過後成立的。後來也跟留佩萱小聊一下,促成後來關於創傷知情初階課程規劃大綱

不過,回顧 2019-2020,其實到目前為止,這個很沒組織的推廣團隊,在臉書上面的介紹還是這樣。有一天,素玲就跟嘉琪說,那我們這樣很像早期的丐幫吧?

嘉琪我剛開始覺得丐幫這個比喻不錯,但後來想想其實丐幫幫規也很嚴謹的。但我們沒有什麼嚴厲的幫規,因為助人工作者各自有其行業規範。道德倫理訓練本來就是基本功了。

所以,這兩年來沒有像德國人這樣實事求是的搜集數字資料,也沒明文訂下長幼有序的規矩。唯一可以說的就是,把關的幾位守門員資質經歷都還不錯,由心出發,這可以算是華人的江湖夢?

如果這個江湖中高人隱藏,那麼行走江湖時,大家自然對遇到的人有所尊敬,心中自有尊重,彼此以禮待之,這是不是就不用劃分清楚的階級了呢?

華人創傷知情推廣團隊是一個很自由的非正式沒有在哪邊登記的組織。有緣份聚在一起為推廣創傷知情做些什麼,不管是大事小事都很好~

心理治療取向與社經階級/文化差異

正常或異常?變態還是健康?

心理治療當中的評估必然帶著對個案(來訪者)生活環境的了解,不知道你對下面這樣的情況有什麼想法呢?

  • 某位個案(來訪者)在第一次會談時,向你抱怨她先生在外面有小三。他在先生的西裝外套裡面找到一張 Swarovski Lola necklace 的收據,她很生氣先生竟然買這麼貴的項鍊送給小三。你回想剛剛的對話,這位小姐說他平常就在家,先生偶而會去開 Uber,他們兩人在某城市中租屋而居。下面有哪些是你可能形成的假設?

1. Swarovski 是那個機場跟百貨公司有賣的水晶項鍊嗎?好像台幣四千多元就有一條。但可以理解,四千多元佔一個月收入也不少,肯定是非常嫉妒先生買這樣的禮物送小三吧?看來可以繼續同理這位女士的嫉妒感受?

2. 這位小姐有妄想症?如果他先生的職業是開 Uber 怎麼可能買得起 Swarovski Lola ?於是你開始更注意觀察,這位小姐身上的穿著打扮,是屬於什麼等級的消費?你開始詢問這位小姐是否出現其他妄想症狀?

3. 你觀察與詢問後,發現這位小姐真的相信先生買了這條項鍊,然後這位小姐的穿著似乎價值不菲,於是,你開始猜想,如果這位小姐沒有妄想,那這位小姐或她的先生,是否家中有祖產?這是傳說中的百萬名車 Uber?還是說他先生有其他收入?甚至,是否有非法收入?而先生購買項鍊的行為,是先生真的很闊?還是先生目前躁症發作?過去是否也有躁鬱症的歷史?

4. 這條紅寶石白金項鍊在你們城市的店裡根本缺貨,附近幾百公里都沒有。所以,這位小姐沒妄想症,是在測試你到底懂不懂他的世界?她其實有反社會人格,說謊成性,最喜歡見面就開始說各種似真亦假的話,測試人性。你聽不懂的話,那也沒有下次晤談了。

上面種種假設,最關鍵的一個背景知識是知道什麼是 Swarovski Lola 項鍊?這是一條價值美金兩萬多(台幣七十萬多),要到旗艦店才看得到的紅寶石白金項鍊。

我當然是在寫上面的文字時,故意去找資料才知道的。因為,我就是個不查資料肯定搞不清楚狀況的鄉巴佬心理治療師,本人此生與這些寶石鑽石水晶黃金白金都沒什麼緣份。所以我也不知道哪個城市的旗艦店才有賣,別問我啊~

以上只是舉個例子,如果不理解生活背景,心理治療師或精神科醫生根本無法快速做心理評估與精神衡鑑。我們完全無法從個案分享的資料中辨別真偽。但反過來,只要講三五句話,一個有心欺騙的個案就知道能不能夠輕易騙過我們。

類似的困境,其實只要助人工作者跨出原本生活的階級或人文地理文化環境,都會遇到。例如,如果有大學生個案跟我們說,上週末他跟他朋友一個晚上乾掉三罐白酒(或三瓶 Cognac),我們怎麼知道白酒或 Cognac的酒精濃度是多少?一罐容量是多少?他們這樣喝會酒精中毒嗎?這酒一瓶多少錢?這個大學生為什麼有錢去買這些酒?

或者,在美國實習的台灣諮商師,如果你眼前的大學生說,他這個週末抽了 1 oz 的大麻,有可能抽這麼多嗎?這一般來說是多少人抽一晚的份量?會傷害身體嗎?要花多少錢?

又或者,在台灣實習的心理師,如果你眼前的個案跟你說,他男友是本城市某幫派的重要角頭,他乾哥哥在警局當老大,你有辦法辨別真偽嗎?

而在美國鄉下實習的諮商師,如果你遇到青少年個案跟你說,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去獵松鼠或地鼠烤來玩,這是虐待動物反社會行為?或是正常的因應策略?

在美國的諮商師或心理師訓練中雖然強調多元文化,但整個教材都偏重在種族與性別,幾乎沒有談到階級與生活環境的差異。於是,我觀察到的是,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的助人者,其實很難跨越自己的成長背景去服務其他族群。換句話說,我在美國觀察到的是,決定助人者可以一小時收二十元美金還是兩百元美金的,不一定是你從哪個學校的碩士班還是博士班畢業,而是你本來跟哪個社會經濟地位的人有關。

心理諮商或治療能協助階級向上流動嗎?

美國諮商心理學的發展歷史上很重要的一項服務是生涯諮商,來自於幫助個人尋找適合的工作環境,也幫助企業組織選擇適合的員工。

我觀察到的是,對於社會經濟階級差異有概念的少數美國州立大學,會很努力提供生涯諮商與教育訓練的服務。例如我之前唸博士班的普度大學,就是在印第安納州的玉米田中培訓工程師。他們知道,要能夠讓這些來自農家或工人階級的大學生有機會去跟芝加哥大城市中長大的大學生們競爭工作(這樣畢業生的起薪才會高,這是評估大學學費投資是否合理的指標之一),就需要提供許多相對應的訓練。

於是,在普度大學生涯諮商中心裡面,每個學期都會舉辦用餐禮儀的訓練。沒錯,就像是下面這位來自鄉下的作者(絕望者輓歌/鄉下人的悲歌)說自己到耶魯之後面臨的第一個尷尬時刻,就是到餐廳吃飯時,不知道如何選擇哪種白葡萄酒?不確定自已是否能夠用法文來回答。

雖然一餐飯的訓練不一定能夠馬上幫助大學生學會所有的用餐禮儀,但至少,那是一個準備,一個讓學生明白找工作並不只是成績好就夠了的刺激。但這樣的服務,越到名校越是不存在(因為可以唸名校的人大多不需要)。所以,真的是唸名校就好嗎?

附註:這位作者在美國似乎是走右派共和黨的路線,我個人沒特別支持左或右,只想站在理性的角度看著兩邊。不管是那邊,用來打動人心的說故事方法是類似的。

我的社經階級與文化背景如何影響我選擇心理諮商或治療取向

我很感謝北一女的音樂老師規定我們每學期要去國家音樂廳,她讓我明白我超級沒慧根,也沒本事在文青上流社會中假掰。因為我就是那種去國家音樂廳聽古典音樂就會睡著的人。所以,我從高一就很害怕念文組的,因為他們很多都超級厲害超有文化有氣質的。

但是,你知道的,台灣社會崇拜雙手可以開刀又可以彈琴的醫生。所以,理工組裡面,最厲害可以考上醫科的,很多就是這種文青理工科,而這就是精神分析取向的中堅份子啊~

哎~於是,當我超有文青氣質的長輩好友歡迎我博士念完搬家回台北,一起向精神分析學派取經時,我想了想,我跟歐洲上流社會文化與歷史一直沒緣份,要讀懂一篇古典精神分析文章,那可是要有深厚的歐洲文化底蘊,不然,就會錯過其中的精妙真義啊!姑娘我聽不出馬勒古典音樂中的悲情、焦慮、抑鬱、莊嚴、優雅,所以~這個我不行啊!(有興趣的可以讀這篇:江漢聲醫師為林衡哲醫師關於馬勒的書寫的序言)。

考量現實念鄉下州立大學博士班的我,後來也選擇在美國鄉下的州立大學實習與工作。不過,這輩子不花錢買名牌的我,在重視教育的新進中產階級爸媽的影響下,卻捨得花學費。過去十年來斷斷續續學習了感官律動心理治療(Sensorimotor Psychotherapy)。今年也順利完成三階段認證。

不過,有認識我的人就知道,這~接下來我要說的並不是廣招學弟妹,大家一起來拿認證的話。相反地,我要說的是實話,我在西雅圖認識的第一階同學,大部分只有上完第一階,整合到自己原本的取向中,就沒有繼續上第二階段了。

SP 也是個給中產階級成年人的治療取向。因為,第三階段認證時的治療技術,需要個案本身有非常穩定又高度的專注力與覺察程度。老實說,這是給某部分助人工作者的治療取向。就是給“我”做治療的取向,然後,其他跟我類似的人,大家一起乖乖把錢掏出來,給不收保險的治療師們~有點像是,你拿保險去醫院看病,醫生能做的有限,如果你已經沒大病,但身體需要微調,那你肯定要找懂高級養生保健的高人來指點你。

換句話說,如果你服務的對象是目前台灣普遍的所謂創傷個案:安置機構的孩童青少年或受暴婦女,這個取向並不適合。但是,如果你本身是心理師的治療師,那就比較有可能使用這個取向。

我在台灣推廣的使用瑜伽球、重量毯來調節身心,並不是從 SP 學來的。而是跟一起合作創作英文故事繪本的老師身上的另一個取向比較有關:SMART (Sensory Motor Arousal Regulation Treatment 感官律動激發調節治療), SMART 是針對曾經受虐,但現在已經安全的被中產階級家庭收養的受創兒童而發展出來的治療法,SMAERT 當初誕生的地方就是 Bessel Van der Kolk 創立的波士頓創傷中心,而波士頓能夠收養小孩的中產家庭父母大多有很好的保險給付。(附註:SMART 取向今年出書了!)

建設 SMART 完整治療室與訓練治療師所需要的金錢與人力物力投資,卻也是中上階級的地區才有辦法。器材部分,幾萬元的投資對某些中心不是問題,但在台灣,請問有多少諮商中心可以有一整個教室大小的空間?這在台北,光是租金就貴死人了吧?

然後,訓練過程需要實際在 SMART 治療室的諮商過程錄影帶,進行督導分析,這個,台灣的行動心理師們,要受訓的話,除了要自己提著一大袋輔具,還要帶錄影設備,還要取得同意書。而這樣訓練出來之後,一對一諮商, 請問一小時要收多少錢才算合理?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 SMART 創立的故事,因為他們四個主要的創辦人,包括:兩個心理博士,一個社工,一個職能治療師。沒錯,這是一個跨學科整合而發展出來的創傷治療法。所以,過去這些年我在跟台灣的助人工作者合作時,都在鼓勵台灣的助人者在現實環境中,發展出屬於台灣本土的感官律動身心調節方法!而我也期待自己可以在 2021 年協調台灣的助人者,辦場線上的分享研討會,大家一起來交流過去這幾年的心得!

在疫情蔓延時,有錢人變得更有錢~

自三月中到十二月初,美國整體籠罩在一波又一波的疫情中。大約有百分之八十的勞動工作者遭到減薪,約有六千七百萬人失去工作,七百萬到一千萬的兒童每天處於三餐不繼,吃不飽飯的狀態。

但在這同一段時間,美國股票一漲再漲,不斷漲!

美國最有錢的 651 位富豪們,在同一時間,總資產上升了至少 1 兆美金。“資料來源(一)

1 兆是什麼概念呢?“資料來源(二)

就是,百萬個百萬~(這我還是不懂啊!)

就是,平均分配給全美國三億三千萬人,每個人都可以拿到三千美元(九萬元台幣)。

就是,可買四千兩百萬台的豐田 Prius 汽車。(我換算了一下,這麼多車可以排著地球赤道繞四圈以上沒問題了?!)

就是,可用每小時 $7.25 美元(約217元台幣的時薪)的薪水雇用兩百八十萬人,全職工作 23 年。(哇,全台灣超過十分之一人口,可以調漲最低工資 23 年啊~)

上面的數字讓我一邊思考一邊覺得五味雜陳。

這個世界,社會經濟資源的差異如此之大,所謂的心理諮商與治療,在這中間到底扮演什麼角色呢?我們是在穩固系統,還是在挑戰系統?(不過,思考不能斷,行動也要做,還是可以看見科技業高薪背後的一將成名萬肝爆,這樣可以在台灣創造更多的身心科醫師與心理治療師服務高科技產業的機會?)

助人工作者長期處在資源匱乏的狀態下,是我們沒認清這個世界的社會政治經濟階級的遊戲規則嗎?認清後,是加入?還是另找出路?(啊基本上,對於美國心理治療界發展出來的一張又一張的認證,我也是五味雜陳~)

好多問題,其實我真沒答案,畢竟,這方面的討論真的不多~在此只是寫下一些想法,拋磚引玉,畢竟,我年輕的時候,也真沒有老師跟我討論過這些問題,而如果有,對我又會有影響嗎?畢竟,一聽古典音樂就睡,對金錢少根筋,這好像也不是能簡單改變的缺慧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