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博士下鄉,你的世界大概比較美好!?

鄉下有機小農的故事~

故事發生在一個北方的小鎮。小鎮裡只有一家賣有機蔬菜的合作社(co-op)。小巧精緻的店面裡,一整櫃蔬菜都是附近百里內農民種的,冰箱裡的雞蛋也是附近的有機小農自家養的母雞生的,而這些母雞每天都吃有機蔬菜與天然麥子,生出來的蛋,每顆蛋黃顏色是近乎橘色的黃,而不是那種飼料雞產出來的蛋,其蛋黃是一種淡淡的黃。

唯一的合作社是個人來人往的熱鬧地方,小鎮上許多有人文氣息的教授與研究生,喜歡來這裡邊喝咖啡邊看資料。

唯一的合作社賣著各種民生用品,卻也免不了陷入政治與宗教派別的暗潮洶湧當中。畢竟,物流與金流,總是在無形中影響著人心。掌握物流與金流也就掌握了人心,掌握了捐款與選票。這背後的故事,是來店消費的文青們無法得知的。

不知道為什麼,在這熙熙攘攘與鬥爭角力的過程中,大部分的人只要進到這家店,就會感覺到生機蓬勃的朝氣迎面而來。

或許,是架上默默無語的有機蔬果,無時無刻正散發出天地日月的精華。也或許,是相信有機小農夢想而來打工的年輕收銀員們,即便領著最低工資,看見你就送上真誠的微笑。

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安心的感覺,連來這合作社用餐的小孩,自然就感染到這無形的氣息,笑笑著一小口一小口咬著媽媽買的三明治。

每個週二,是有機小農們送貨的時刻。其中一個有機小農,每次都在排隊等著送貨的時候,默默地、安靜地、站著,冥想著。

遠遠看來,這就是個六七十歲的老太太,身上的衣服已經穿了十幾了年,腳上的鞋子也是最基本的款式。不論春夏秋冬,她來送貨的時候,就這麼靜靜地排隊著。

二十幾年來,老太太看著合作社的農產品管理員跟員工替換過好幾個。人來人往,人聚人散,就是個自然地過程。

不過,就在這來來往往中,總也有一兩個是有緣分的。有緣分的,那就會深聊幾句。或者,更有緣分的,從前人的描述中學到,就會問起老太太對道家哲學的理解,以及對道家氣功的修煉。

於是,老太太送完自家有機農場種的有機蔬菜與雞蛋之後,有幾個星期二,也會多留一點時間,找個倉庫不起眼的角落,陪著一兩個員工,練練氣功。

這樣就夠了,在天地之間的大自然,本就是萬物自生自滅。幾年前有某派勢力努立角逐合作社的董事會,過幾年又有另一派的反過來取得勝利。熙熙攘攘,潮起潮落,從來沒斷過。

而這位有著兩個碩士,一個博士,曾經創辦過碩士班,也曾經創業過五家跟老人照護有關的公司的老太太,就這麼,簡單地,年復一年,在每個週二,來送上自己種的有機蔬菜與雞蛋。(哎啊現在流行的社會企業人家八零年代早就實現了)。

當這樣的博士為你種菜養雞,整個世界大概都會變得好一點點吧?至少,聽完這個故事,下次你遇到農婦,你可以會想到,不知道眼前這位是不是傳說中的博士農婦?

上面的故事並不是幻想,這位老太太就是我的乾媽。陪著他一起耕種有機農場的,就是我的乾爹。乾媽是道道地地的美國東岸白人。乾爹是道道地地在捕魚人家長大的杭州人。

道道地地來自美國東岸的白人乾媽,比我更理解道德經。這些年來,我很不才,乾爹教我的陳氏太極拳,懶惰的我忘了。只記得乾媽教我的道家養生六字訣(噓哈呵絲吹吸)。

我想,如果真有前世,他倆肯定早就是修道的高人,而我只是按時去他們家蹭飯的貓?人都過不惑之年了還是讓情緒小腦主導很多部分的生活。

哎啊,幾千年前的道家哲學加上一九八零年代的風生雲起,讓美國偏鄉大學城小鎮的居民,不但有高品質的蔬菜與雞蛋~在那小小合作社蠅頭小利的鑽營中,悄悄多了份平和。

“上善若水,水善利萬物而不爭,處眾人之所惡,故幾於道”。當一塊大陸上,有博士能夠在雞糞灌溉的有機蔬菜田中親手除草,附近人民的生活品質,大概也不錯吧?

移民博士們的故事

只不過在美國歷史上,很多博士碩士醫師下鄉過鄉居生活,並不是因為要過耕讀修道生活。而是來自世界各地的移民不得不的選擇。尤其,如果是其他地區有戰亂或經濟發展限制時,很快地就會讓高品質人力資源在美國的城市或鄉下基層提供高品質的服務。

我先生的爸爸當年就是因為伊朗政變導致的政治迫害而逃離到歐洲,最後來到美國,然後到鄉下 擔任婦產科醫生。1950 年代,英國與美國在伊朗主導政變,確保伊朗政府無法將英美私有的石油公司,變成伊朗的國有產業。被美國逼得家破人亡,最後逃到美國,又只能在窮鄉僻壤工作換公明身份,這心情鬱卒肯定可以跟蘇武牧羊相比。

當然啦,不是所有博士移民都這麼悲情。而我剛畢業搬家到這個鄉下小鎮時,同時在大學與鎮上醫院擔任精神科醫師的,是來自巴西的帥哥移民,總是穿著筆挺的襯衫,打著蝴蝶結領結,彷彿是從佛羅伊德年代穿越過來的小說人物。當然,七八年後他就搬家搬走了~

我記得十年前,念諮商心理學的南韓國際學生朋友問我說,我怎麼敢去住 Motel 6 or Motel 8,就是美國給基層藍領階級(例如載貨卡車工人)的連鎖旅店。哎~他們不知道,這些連鎖旅店在高品質印度(或其他東南亞)的移民經營下,其實都管理的很不錯。人家努力經營,才能當家族企業幫助更多家人移民過來。

當然,這全球化的故事千百年前就開始了。以漢人為中心的中國歷史推崇唐宋,但成吉思汗跟他們兒孫們,跟東歐與中東的歷史很有關連。漢人總說驅逐韃虜,但人家成吉思汗的兒子們個個都包容多元文化,不但讓道教佛教跟基督教的教士們,大家邊喝酒邊辯論,娶回家的基督教猶太教太太們,把家族管理的越來越強大。

總之,專業人才因戰爭與經濟而形成全球流動,大概是近百年來階級流動的重要原因吧。

那台灣呢?從一九九零年代開始引進外勞,台灣因此獲益多少?

關於收留難民如何幫助德國獲益,陳文茜 2020 年末在台大的演講有提到(一小時四十六分開始聽十分鐘)。德國理性實事求是的搜集數據,這點完全值得全球其他國家效仿。

雖然我不見得完全贊同所有陳文茜的言論,但我還真的蠻喜歡他後面說的,他就是要當個永遠的反對黨。換句話說,當曾經受益於中產與上流階級的知識份子,不管是自願還是被動的走進江湖(也就是朝野與上流的相反),這個世界就會慢慢變好吧!?

華人創傷知情推廣團隊的江湖夢

華人創傷知情推廣團隊的臉書粉絲頁,是 2019 年初,胡嘉琪跟胡美齡跟蔡素玲聊過後成立的。後來也跟留佩萱小聊一下,促成後來關於創傷知情初階課程規劃大綱

不過,回顧 2019-2020,其實到目前為止,這個很沒組織的推廣團隊,在臉書上面的介紹還是這樣。有一天,素玲就跟嘉琪說,那我們這樣很像早期的丐幫吧?

嘉琪我剛開始覺得丐幫這個比喻不錯,但後來想想其實丐幫幫規也很嚴謹的。但我們沒有什麼嚴厲的幫規,因為助人工作者各自有其行業規範。道德倫理訓練本來就是基本功了。

所以,這兩年來沒有像德國人這樣實事求是的搜集數字資料,也沒明文訂下長幼有序的規矩。唯一可以說的就是,把關的幾位守門員資質經歷都還不錯,由心出發,這可以算是華人的江湖夢?

如果這個江湖中高人隱藏,那麼行走江湖時,大家自然對遇到的人有所尊敬,心中自有尊重,彼此以禮待之,這是不是就不用劃分清楚的階級了呢?

華人創傷知情推廣團隊是一個很自由的非正式沒有在哪邊登記的組織。有緣份聚在一起為推廣創傷知情做些什麼,不管是大事小事都很好~

心理治療取向與社經階級/文化差異

正常或異常?變態還是健康?

心理治療當中的評估必然帶著對個案(來訪者)生活環境的了解,不知道你對下面這樣的情況有什麼想法呢?

  • 某位個案(來訪者)在第一次會談時,向你抱怨她先生在外面有小三。他在先生的西裝外套裡面找到一張 Swarovski Lola necklace 的收據,她很生氣先生竟然買這麼貴的項鍊送給小三。你回想剛剛的對話,這位小姐說他平常就在家,先生偶而會去開 Uber,他們兩人在某城市中租屋而居。下面有哪些是你可能形成的假設?

1. Swarovski 是那個機場跟百貨公司有賣的水晶項鍊嗎?好像台幣四千多元就有一條。但可以理解,四千多元佔一個月收入也不少,肯定是非常嫉妒先生買這樣的禮物送小三吧?看來可以繼續同理這位女士的嫉妒感受?

2. 這位小姐有妄想症?如果他先生的職業是開 Uber 怎麼可能買得起 Swarovski Lola ?於是你開始更注意觀察,這位小姐身上的穿著打扮,是屬於什麼等級的消費?你開始詢問這位小姐是否出現其他妄想症狀?

3. 你觀察與詢問後,發現這位小姐真的相信先生買了這條項鍊,然後這位小姐的穿著似乎價值不菲,於是,你開始猜想,如果這位小姐沒有妄想,那這位小姐或她的先生,是否家中有祖產?這是傳說中的百萬名車 Uber?還是說他先生有其他收入?甚至,是否有非法收入?而先生購買項鍊的行為,是先生真的很闊?還是先生目前躁症發作?過去是否也有躁鬱症的歷史?

4. 這條紅寶石白金項鍊在你們城市的店裡根本缺貨,附近幾百公里都沒有。所以,這位小姐沒妄想症,是在測試你到底懂不懂他的世界?她其實有反社會人格,說謊成性,最喜歡見面就開始說各種似真亦假的話,測試人性。你聽不懂的話,那也沒有下次晤談了。

上面種種假設,最關鍵的一個背景知識是知道什麼是 Swarovski Lola 項鍊?這是一條價值美金兩萬多(台幣七十萬多),要到旗艦店才看得到的紅寶石白金項鍊。

我當然是在寫上面的文字時,故意去找資料才知道的。因為,我就是個不查資料肯定搞不清楚狀況的鄉巴佬心理治療師,本人此生與這些寶石鑽石水晶黃金白金都沒什麼緣份。所以我也不知道哪個城市的旗艦店才有賣,別問我啊~

以上只是舉個例子,如果不理解生活背景,心理治療師或精神科醫生根本無法快速做心理評估與精神衡鑑。我們完全無法從個案分享的資料中辨別真偽。但反過來,只要講三五句話,一個有心欺騙的個案就知道能不能夠輕易騙過我們。

類似的困境,其實只要助人工作者跨出原本生活的階級或人文地理文化環境,都會遇到。例如,如果有大學生個案跟我們說,上週末他跟他朋友一個晚上乾掉三罐白酒(或三瓶 Cognac),我們怎麼知道白酒或 Cognac的酒精濃度是多少?一罐容量是多少?他們這樣喝會酒精中毒嗎?這酒一瓶多少錢?這個大學生為什麼有錢去買這些酒?

或者,在美國實習的台灣諮商師,如果你眼前的大學生說,他這個週末抽了 1 oz 的大麻,有可能抽這麼多嗎?這一般來說是多少人抽一晚的份量?會傷害身體嗎?要花多少錢?

又或者,在台灣實習的心理師,如果你眼前的個案跟你說,他男友是本城市某幫派的重要角頭,他乾哥哥在警局當老大,你有辦法辨別真偽嗎?

而在美國鄉下實習的諮商師,如果你遇到青少年個案跟你說,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去獵松鼠或地鼠烤來玩,這是虐待動物反社會行為?或是正常的因應策略?

在美國的諮商師或心理師訓練中雖然強調多元文化,但整個教材都偏重在種族與性別,幾乎沒有談到階級與生活環境的差異。於是,我觀察到的是,不同社會經濟地位的助人者,其實很難跨越自己的成長背景去服務其他族群。換句話說,我在美國觀察到的是,決定助人者可以一小時收二十元美金還是兩百元美金的,不一定是你從哪個學校的碩士班還是博士班畢業,而是你本來跟哪個社會經濟地位的人有關。

心理諮商或治療能協助階級向上流動嗎?

美國諮商心理學的發展歷史上很重要的一項服務是生涯諮商,來自於幫助個人尋找適合的工作環境,也幫助企業組織選擇適合的員工。

我觀察到的是,對於社會經濟階級差異有概念的少數美國州立大學,會很努力提供生涯諮商與教育訓練的服務。例如我之前唸博士班的普度大學,就是在印第安納州的玉米田中培訓工程師。他們知道,要能夠讓這些來自農家或工人階級的大學生有機會去跟芝加哥大城市中長大的大學生們競爭工作(這樣畢業生的起薪才會高,這是評估大學學費投資是否合理的指標之一),就需要提供許多相對應的訓練。

於是,在普度大學生涯諮商中心裡面,每個學期都會舉辦用餐禮儀的訓練。沒錯,就像是下面這位來自鄉下的作者(絕望者輓歌/鄉下人的悲歌)說自己到耶魯之後面臨的第一個尷尬時刻,就是到餐廳吃飯時,不知道如何選擇哪種白葡萄酒?不確定自已是否能夠用法文來回答。

雖然一餐飯的訓練不一定能夠馬上幫助大學生學會所有的用餐禮儀,但至少,那是一個準備,一個讓學生明白找工作並不只是成績好就夠了的刺激。但這樣的服務,越到名校越是不存在(因為可以唸名校的人大多不需要)。所以,真的是唸名校就好嗎?

附註:這位作者在美國似乎是走右派共和黨的路線,我個人沒特別支持左或右,只想站在理性的角度看著兩邊。不管是那邊,用來打動人心的說故事方法是類似的。

我的社經階級與文化背景如何影響我選擇心理諮商或治療取向

我很感謝北一女的音樂老師規定我們每學期要去國家音樂廳,她讓我明白我超級沒慧根,也沒本事在文青上流社會中假掰。因為我就是那種去國家音樂廳聽古典音樂就會睡著的人。所以,我從高一就很害怕念文組的,因為他們很多都超級厲害超有文化有氣質的。

但是,你知道的,台灣社會崇拜雙手可以開刀又可以彈琴的醫生。所以,理工組裡面,最厲害可以考上醫科的,很多就是這種文青理工科,而這就是精神分析取向的中堅份子啊~

哎~於是,當我超有文青氣質的長輩好友歡迎我博士念完搬家回台北,一起向精神分析學派取經時,我想了想,我跟歐洲上流社會文化與歷史一直沒緣份,要讀懂一篇古典精神分析文章,那可是要有深厚的歐洲文化底蘊,不然,就會錯過其中的精妙真義啊!姑娘我聽不出馬勒古典音樂中的悲情、焦慮、抑鬱、莊嚴、優雅,所以~這個我不行啊!(有興趣的可以讀這篇:江漢聲醫師為林衡哲醫師關於馬勒的書寫的序言)。

考量現實念鄉下州立大學博士班的我,後來也選擇在美國鄉下的州立大學實習與工作。不過,這輩子不花錢買名牌的我,在重視教育的新進中產階級爸媽的影響下,卻捨得花學費。過去十年來斷斷續續學習了感官律動心理治療(Sensorimotor Psychotherapy)。今年也順利完成三階段認證。

不過,有認識我的人就知道,這~接下來我要說的並不是廣招學弟妹,大家一起來拿認證的話。相反地,我要說的是實話,我在西雅圖認識的第一階同學,大部分只有上完第一階,整合到自己原本的取向中,就沒有繼續上第二階段了。

SP 也是個給中產階級成年人的治療取向。因為,第三階段認證時的治療技術,需要個案本身有非常穩定又高度的專注力與覺察程度。老實說,這是給某部分助人工作者的治療取向。就是給“我”做治療的取向,然後,其他跟我類似的人,大家一起乖乖把錢掏出來,給不收保險的治療師們~有點像是,你拿保險去醫院看病,醫生能做的有限,如果你已經沒大病,但身體需要微調,那你肯定要找懂高級養生保健的高人來指點你。

換句話說,如果你服務的對象是目前台灣普遍的所謂創傷個案:安置機構的孩童青少年或受暴婦女,這個取向並不適合。但是,如果你本身是心理師的治療師,那就比較有可能使用這個取向。

我在台灣推廣的使用瑜伽球、重量毯來調節身心,並不是從 SP 學來的。而是跟一起合作創作英文故事繪本的老師身上的另一個取向比較有關:SMART (Sensory Motor Arousal Regulation Treatment 感官律動激發調節治療), SMART 是針對曾經受虐,但現在已經安全的被中產階級家庭收養的受創兒童而發展出來的治療法,SMAERT 當初誕生的地方就是 Bessel Van der Kolk 創立的波士頓創傷中心,而波士頓能夠收養小孩的中產家庭父母大多有很好的保險給付。(附註:SMART 取向今年出書了!)

建設 SMART 完整治療室與訓練治療師所需要的金錢與人力物力投資,卻也是中上階級的地區才有辦法。器材部分,幾萬元的投資對某些中心不是問題,但在台灣,請問有多少諮商中心可以有一整個教室大小的空間?這在台北,光是租金就貴死人了吧?

然後,訓練過程需要實際在 SMART 治療室的諮商過程錄影帶,進行督導分析,這個,台灣的行動心理師們,要受訓的話,除了要自己提著一大袋輔具,還要帶錄影設備,還要取得同意書。而這樣訓練出來之後,一對一諮商, 請問一小時要收多少錢才算合理?

不過,我還是很喜歡 SMART 創立的故事,因為他們四個主要的創辦人,包括:兩個心理博士,一個社工,一個職能治療師。沒錯,這是一個跨學科整合而發展出來的創傷治療法。所以,過去這些年我在跟台灣的助人工作者合作時,都在鼓勵台灣的助人者在現實環境中,發展出屬於台灣本土的感官律動身心調節方法!而我也期待自己可以在 2021 年協調台灣的助人者,辦場線上的分享研討會,大家一起來交流過去這幾年的心得!

在疫情蔓延時,有錢人變得更有錢~

自三月中到十二月初,美國整體籠罩在一波又一波的疫情中。大約有百分之八十的勞動工作者遭到減薪,約有六千七百萬人失去工作,七百萬到一千萬的兒童每天處於三餐不繼,吃不飽飯的狀態。

但在這同一段時間,美國股票一漲再漲,不斷漲!

美國最有錢的 651 位富豪們,在同一時間,總資產上升了至少 1 兆美金。“資料來源(一)

1 兆是什麼概念呢?“資料來源(二)

就是,百萬個百萬~(這我還是不懂啊!)

就是,平均分配給全美國三億三千萬人,每個人都可以拿到三千美元(九萬元台幣)。

就是,可買四千兩百萬台的豐田 Prius 汽車。(我換算了一下,這麼多車可以排著地球赤道繞四圈以上沒問題了?!)

就是,可用每小時 $7.25 美元(約217元台幣的時薪)的薪水雇用兩百八十萬人,全職工作 23 年。(哇,全台灣超過十分之一人口,可以調漲最低工資 23 年啊~)

上面的數字讓我一邊思考一邊覺得五味雜陳。

這個世界,社會經濟資源的差異如此之大,所謂的心理諮商與治療,在這中間到底扮演什麼角色呢?我們是在穩固系統,還是在挑戰系統?(不過,思考不能斷,行動也要做,還是可以看見科技業高薪背後的一將成名萬肝爆,這樣可以在台灣創造更多的身心科醫師與心理治療師服務高科技產業的機會?)

助人工作者長期處在資源匱乏的狀態下,是我們沒認清這個世界的社會政治經濟階級的遊戲規則嗎?認清後,是加入?還是另找出路?(啊基本上,對於美國心理治療界發展出來的一張又一張的認證,我也是五味雜陳~)

好多問題,其實我真沒答案,畢竟,這方面的討論真的不多~在此只是寫下一些想法,拋磚引玉,畢竟,我年輕的時候,也真沒有老師跟我討論過這些問題,而如果有,對我又會有影響嗎?畢竟,一聽古典音樂就睡,對金錢少根筋,這好像也不是能簡單改變的缺慧根啊~

一將成名萬肝爆:陪伴助人者與教育者看見科技業的創傷壓力

如果你問我,什麼時候會有第三次世界大戰,我會說,哎~這世界從來沒有停止過戰爭。你可能會想到說,喔對喔,中東戰亂一直沒有停。我會點頭也搖頭。其實,戰爭離我們更近。因為,現代的戰場在商業與科技的競爭上,而在台灣,這是一場從七零年代到此刻,都沒有停止過的戰爭。

在使用武力爭奪資源的戰場是「一將成名萬骨枯」,在全球化的國際戰場上則是「一將成名萬肝爆」。

一將成名萬骨枯的時代,將士們在戰場上殺紅了眼,卸甲歸田後可能遭受創傷後壓力症候群之苦,午夜可能被殺戮夢靨所驚醒,白天可能被鄰居車庫的噪音搞到暴怒。

一將成名萬肝爆的時代,將士們在摩爾定律的追趕下燒腦,十八個月要翻倍半導體芯片的效率。同時,從研發到生產製造,國際大廠從亞洲到美洲到歐洲已串聯成日不落的全球供應鏈,24 小時不停工,這需要多大的戰鬥能量才做得到!

於是,戰士卸甲歸田後,可能遭受自律神經失調,免疫與心血管系統積勞成疾,身心無法維持在容納之窗內,情緒失控暴怒或抑鬱,甚至,因內在失控而走上輕生的道路。

身為助人工作者與教育者,如果你服務的對象,剛好就是這群目前正在工作的高科技企業戰士,或培訓未來戰士的大學,或這群戰士的相關家屬,你們就是這場戰爭的後備資源部隊。

所以,請不要太訝異,以下這些取向,都可能跟戰場上求生存求戰績的戰鬥狀態有所衝突:以人為中心(person-center)的人本精神,心理動力精神分析(來自百年前不用上戰場的文青),身體取向(要慢下來放鬆才能跟身體做連結)。

你可能突然想起來,喔對,美國的諮商與臨床心理學領域,都大大受益於美國曾經從事過的戰爭。例如,戰爭中需要快速選賢舉能,因此,美軍支持發展人格、智力心理測驗。又例如,卸甲歸田的戰士需要轉換職業,因此,美軍支持發展生涯測驗與生涯諮商。而過去幾十年來,屬於軍方系統的美軍榮民醫院,最支持的就是有實證研究支持,操作具體可理解的認知行為治療。

在戰爭過程中,不管是生理或心理治療的目標,可能都是要恢復個案(病人)的具體功能,然後,戰士才能迅速回到快狠準的戰場上。而,這是情非得已的生存之道。

所以,其實年輕人們,你不用去報名擔任無國界心理師去非洲戰場,就可以在你所處的地方服務戰士,而支援戰士的後援工作是系統中重要的一環。

請把創傷知情的知識,與快速調節身心壓力的技巧,帶給所有的正在戰場上的戰士,教給未來的儲備戰士,以及,傳達給已退休的戰士們。這裡是幾個可能的重點:

(一)第一次晤談就可以提供心理教育,說明為什麼持續處在毒性(創傷)壓力狀態下,可能會造成他們目前自律神經失調,身體心理有症狀的。

(二)用科技人可以懂的比喻來解釋容納之窗與三層大腦(或上下層大腦)。

(三)前面 4-6 次晤談都可持續進行身心調節技巧的實際演練,回家作業的研擬,實行後的追蹤檢討與改善。

(四)面對眾多戰士時,考慮提供結構性高的團體心理教育與壓力調節技巧訓練。

後記:

剛讀到這篇文章:歷史潮頭上的台積電:兩堵高墻,一柄尖刀

然後,就看到文茜世界財經週報關於中美冷戰牽扯到半導體大廠們的新聞

僅以此文,獻祭已在天上的科技前輩將士們。請你們在天上也保佑華人世界的助人工作者與教育者,讓他們可以幫助到你們的後輩。

造成問題的是 ”代代相傳的創傷“,不是鄉巴佬的生活方式

週日早晨重複著既定行程,喂小狗、煮咖啡、在零下四度清晨在後院陪小狗玩、煮早餐,一邊吃早餐一邊看電腦。然後,喂老狗、在室內陪小狗玩、抽空挑選清洗番茄、切塊,加上洋蔥與辣椒打成果汁,再用小火慢慢熬著。就這樣,我一邊聞著空氣中濃郁的番茄香,一邊思考著關於階級、族群與創傷。

今年乾爹乾媽的有機農場,番茄產量超大,我分到幾十公斤。慢慢分批熬成濃縮汁,之後可以煮湯煮菜。

此刻的我,正充分享受著陶淵明當年描述的歸隱鄉林生活。當個專業技術人員,在美國小鎮獨自開業當心理師,自己是老闆也是清潔工(保潔阿姨)與記帳員。一半的時間賺美金,一半的時間捐出來對台灣中國做公益(用降低收費或當志工的方式)。

既是中產階級又是鄉下人的生活方式,讓我的內在有空間慢下來,保護著我免於遭受巨大的毒性(創傷)壓力。即便每個星期,我的工作讓我目睹各種創傷與苦痛、生老病死、悲歡離合,我的心有時候也會被無力感與憤怒所淹沒,但至少,這麼多年來,我繼續時緊時鬆地蜿蜒著,用三天曬網兩天打魚的方式陪伴著台灣一群朋友,用變形寄生蟲的方式來形成華人創傷知情推廣團隊。

關於鄉下人,近年美國有本暢銷書。作者分享自身家族的故事,作者描述自己身為鄉下人的孫子,如何克服工人祖父的酒癮、護士媽媽的毒癮、自己年少無知的墮落,最後逆襲念了耶魯大學法律系的故事。

Hillbilly Elegy 這本書在 2016 年出版,剛好是從川普被提名到當選的時刻,因此,這本書被知識份子廣泛討論,以了解為何「鄉巴佬」支持川普。而今年又是美國總統大選年,因此這本書也被翻拍成電影,再次浮上檯面。

然而,當我讀到《Hillbilly Elegy 絕望者之歌(簡體版譯為 ”鄉下人的悲歌“)》的書評中這段文字時,不禁有許多複雜的感觸。

英文原書名中的 hillbilly 近似中文中的「鄉巴佬」,指的是「住在山裡、貧窮、沒水準的白人老粗」……(作者)凡斯認為,「hillbilly」是一種文化,一種生活方式,不會因為社區外移而被留在阿帕拉契山,也不會因為經濟改善而消失。它會跟著內山老粗遷移,並在大部分狀況下,世代相傳。

在凡斯祖父母移居的俄亥俄州小城中,絕大多數都跟他們一樣是從阿帕拉契山城移居而來的鄉巴佬。這是一個血氣方剛、火爆衝突的社區文化。對外,他們誓死保衛家庭(因此持槍文化在此永不衰敗),舉止粗俗,暴力是解決問題最容易的方式。

造成暴力與酒癮藥癮問題的真是「鄉巴佬」(內山老粗)的生活方式嗎?還是,這是社會經濟階級環境失序,以及,在失序中代代相傳的創傷壓力?

我的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都是「鄉巴佬」~而且是住在山區的「鄉巴佬」。住在山區是什麼意思呢?就是說,我們的祖先並非因為資源豐富而最移民到台灣。而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他們這輩子,都不可能透過拋售與出租土地而致富,無法當 ”田侨仔“ (台語)。

童年記憶中,小時害羞的我不太適應回到新竹鄉下時,面對一大片左鄰右舍的親戚,那還沒進門遠遠就可以聽到的大嗓門。但同時,我也記得外公外婆,總是特地為我們殺雞宴客的熱情,還有,左鄰右舍遠房叔叔伯伯來打招呼,總是順便送上一把剛從菜園摘下的菜。

但年輕時自以為是的我,卻曾經也極力想擺脫所謂的 ”血氣方剛“ 與 ”舉止粗俗“,而努力穿上套裝與高跟鞋,畫眉毛畫口紅,好符合城市中高大上知識青年的形象。只是,越是無法察覺自己對「鄉巴佬」的種種偏見,我就越無法真正超越內在的羞愧與自卑,也無法整合自己內在既是知識份子又是鄉巴佬的不同部分。很幸運地,我得以重新接觸鄉居生活。

住在愛達荷州與華盛頓州交界的鄉下,我看見這裡的工人農人及中產階級「鄉巴佬」。這可能是高中沒念完,家中有獵槍有釣魚竿有貨車的農民工人「鄉巴佬」。有些則是有著專業工作或小本生意,每年秋天去打獵一個週末,看能不能帶點野味回家吃的中產階級「鄉巴佬」。某些「鄉巴佬」也在自家後院種有機蔬菜,偶而,還養幾隻雞。在一到冬天就幾乎與世隔絕的北方眾多小鎮,我彷彿看見幾千年前《道德經》所描述的世界。

小國寡民,使有十百人之器,而不用。使民重死,而不遠徙。有舟輿,無所乘之。有甲兵,無所陳之……鄰邦相望。雞狗之聲相聞。民至老死,不相往來。(道德經,第 80 章)

我自已傾向於認為,道德經非一人所著,而是來自與「鄉巴佬」同處一地,有男有女的一群有智慧的 ”先賢“。而道德經的結尾也重新連結開頭,天下皆知美之為美,斯惡矣。在桃花源般的小國寡民鄉下,善與惡永遠是並存的。

於是,桃花源裡面可能有,產後憂鬱又求助無門的媽媽,一邊喝酒一邊毒打小孩。單純的爸媽嚴格要求孩子聽教會的話,卻絲毫不知教會中的惡人在性侵男孩。清純女大學生被灌醉後淪為性玩物。患有妄想症的青年持槍殺人……

善與惡,並存於社會各種族群與階級當中。在探討童年逆境的《深井效應》一書中,作者試圖點出,童年逆境與創傷壓力,同時存在於社會各個階級當中。

但是,是什麼讓《絕望者之歌》作者凡斯的祖父母以及媽媽,長年活在各種暴力、酒癮藥癮等問題當中,是什麼讓凡斯目睹整個社區沈淪?

我看到的是,這背後存在著超乎個別家庭與社區能夠應對的系統性毒性壓力。而這樣的系統性議題,跟族群間的惡性階級壓迫與剝削有關。

阿帕拉契山區的居民不只是鄉巴佬,他們曾經面對山區礦業逐漸沒落的長期剝削。而當他們被招募到俄亥俄州的工廠之後,又面臨 70s-80s 年代工廠瞬間移出美國的無力回天。然後,許多美國中西部小鎮居民的藥癮,始於藥廠與醫生長年推銷止痛藥(請參考文章:可以容納模糊性的量子電腦,快激發人類擺脫二元對立的匱乏思維吧!

當然,我可以理解很多美國民眾在辛苦打工時,看到領社會救濟金的社區居民”好吃懶做“,覺得這些人不負責任。我也可以理解,很多在美國的華人,覺得自己目前擁有的一切,是靠自己努力打拼來的,懷疑任何補償過去系統失衡的政策,對自己是不公平的。

看見系統的議題,並不等於,移除個人所需負的責任。而是,我們可以練習去檢視偏見(prejudice)。這些偏見,是自己從社會文化中無意識學來而未經檢視的信念。當社會大多數人共享某種偏見,那就可能會變成系統性的歧視。例如,當社會上大多數人對「鄉巴佬」有偏見,那就可能變成系統性的歧視鄉下人。

反過來,對他人的偏見也可能變成對自己的限制與傷害。大多數的人,在過去兩三代甚至三四代之內,不都有著鄉巴佬的家人嗎?當我們歧視鄉下人,不就也在歧視自己跟家人?

所謂優雅精緻的文明,真值得無止盡的追求嗎?一個人的優雅,需要一群人的支撐?在哈利波特的魔法世界裡面,原來,支撐起上流魔法師便利神奇生活的,是終身為奴的小精靈們。那在我們的現實生活中呢?

我喜歡,當個腳踏實地的中產階級鄉巴佬。珍惜手中資源,感恩並善用系統給我的優勢,用行動繼續自助助人。然後,跟朋友聊天開心的時候,大笑得超級不優雅。

現在,該是到後院撿狗大便的時候了~還要去給濃縮番茄汁裝罐了~

新書推薦《遇見音樂自療~用旋律寫出生命新樂章》

推薦人:胡嘉琪,諮商心理學博士

那一年,在彰化師範大學社區諮商中心地下一樓的教室裡,我第一次看見威威那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在工作坊上課的過程中,我發現這位音樂治療師對於我講的身心容納之窗以及創傷預防與治療,有著非常深刻的體驗。

是啊。威威是從大學就開始學習音樂治療,而在那之前,音樂早就變成他身心的一部分。而學習音樂的人,對於身體跟心靈之間的交互作用,有著比大多數人更深遠的體會。

後來,在我有機會去北京上有關創傷與身心療癒的課時,剛好也在上海的威威,來幫忙我當助教。

那時候,是我第一次這麼直接地面對,封印在眾多中國人身心裡面的創傷,那可是千百年的創傷壓力啊~

還好,有威威在旁邊。我的一個求助眼神,他就可以找到適合的音樂來接住整個場子的情緒。

關於音樂與療癒的體會,就這樣被威威用心的寫在這本書中。

喜怒哀樂,每一種情緒都是一種旋律。

每一段熟悉的旋律,也跟身心底層最原始的記憶相互交織。

人類的社會,在千萬年前,大多數人類都不會寫字或看書前,卻懂得音律。

戰鼓的澎湃,讓人類在面對生死之戰前毫無畏懼。

溫柔的輕吟,讓每個寶寶在入睡時感到四肢舒暢。

如果,你也好奇音樂與身心療癒的關係,那麼,就找個屬於自己的時間與空間,

讓威威的文字,以及他所整理出來的音樂,一步步的陪伴你。

傷痛不會馬上消失,

但至少,

你會懂得,

在人生精彩又起起伏伏的旅程中,

不管是甜還是苦,

你都可以學會,運用一段旋律,陪你回到身心容納之窗,

同時,陪你感受到自己不再孤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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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CHome:https://24h.pchome.com.tw/books/prod/DJAK1S-A900AWPGE

嘉琪與威威的新書推薦對話:

每個大人都可以簡單陪著孩子一起做的蝴蝶擁抱!

新書推薦《尋找復原力》

推薦文:雖然生命很難,我的心依然柔軟

推薦人:胡嘉琪諮商心理學博士,華人創傷知情推廣團隊召集人,美國(華盛頓州與愛達荷州)心理師

認識留佩萱,是從網路文字交流開始,後來在電話中,我們分享著生活在美國的不容易,以及在遠方關心台灣的各種複雜心情。每一次對話,佩萱總是讓我讚嘆著,這是個充滿學習力,又活得好真實的朋友啊!

於是,我好開心收到這份關於復原力的書稿,這個十月,我一邊閱讀著書稿,也一邊回頭整理自己。

人到中年,與自己同齡的人,都可以算是這個社會上的中生代了吧?中生代,感覺上應該是社會的中堅份子,我們好像更有面對逆境的復原力與勇氣了?真是如此嗎?

我誠實地看著自己與身邊的中生代們,我看到的是,或許,不再年少輕狂的我們,會不會已經太擅長於戴著面具去扮演有生產力的社會角色?

擁有社會資源與地位的中生代能夠看到,不管是離婚後再婚,離職後再換新工作,生病後復健身體,「站起來,再重新一次開始」,這背後包含著多大的痛苦與煎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包括我自己在內的中生代,內在其實有一部分很害怕跌到與失敗。但越是恐懼,我們就越有可能卡在失去生命活力的中年危機當中。於是,我們這群中生代好需要看見自己身上已經培養出的復原力,才能夠有勇氣面對生命中必然會來到的逆境!

閱讀佩萱的新書,我看見,中年的自己,雖然在面對過去幾個月排山倒海而來的世界危機時,還是會因為覺得承受不了而“逃跑”到閱讀小說的世界中,但這樣的“逃跑”也讓自己可以承接住比之前更沈重的諮商個案量。然後,同時間,我也不斷在練習佩萱書中寫道的,「重新去愛那位害怕失敗的內在小孩」!

而這樣練習陪伴自己的過程,是需要在關係中才能發生的,感謝跟我一起擺爛又一起不放棄的朋友們,我才能重新去愛那位害怕失敗的內在小孩。就如同佩萱在書的後半段提醒大家,復原力,來自人與人之間的連結。

最後,我想到用首歌來總結我對這本書的推薦。「雖然生命很難,我的心仍然柔軟」,這是吳青峰新歌『柔軟』中的兩句歌詞。剛聽到的時候,覺淂這真是助人工作者的心情,助人工作者見證到這世間諸多創傷與苦難,但同時也繼續保持一顆柔軟的心。

這首歌的最後一句,「每天到底有多少人,死於心碎」?

我覺得答案就是,大多數人都不會輕易地死於心碎。MV 中,主角不斷向前走,最後,主角蹲下來之後,原地長出一顆生命之樹。

雖然當我們面對生命逆境時「那痛啊痛啊無以匹配」,但當我們有一顆柔軟的心,能擁抱自己內在的脆弱時,不管再痛,我們都擁有復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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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山大水的開闊:在殯葬業與菜市場旁長大的氣魄

過去十年,我住在愛達荷州與華盛頓州交界之處,開車兩三個小時,就會到清水森林(Clearwater National Forest)。下面就是上週末露營的時候,我們家十九歲的青少年用無人機拍下來的照片。

常有人問我說,去這些人煙稀少的地方會不會害怕,我都很好奇說要怕什麼?

怕動物?人類對地球動物的侵擾,讓即便看來這麼原始的森林,早沒大型動物存在啦~露營的時候最多就是一定要把食物與垃圾存放回車子中,防止浣熊跟小鹿晚上跑來偷東西吃。

怕鬼?開玩笑,我從小就住在台北市中山區行天宮附近,從我家要走路到行天宮圖書館,必然經過殯儀館與一排停著棺材的禮儀公司。我從小就知道,恭恭敬敬打個招呼走過去,從來沒有什麼鬼要來侵擾我。

重點是,這裡的鬼神都保佑我們國中一群朋友,每個一路都唸到碩士博士,長大成為接地氣的好老師們。

住在菜市場跟殯葬業旁邊的好處就是,我們活得很像人。

人,就是有生有死,人,就是吃喝拉撒。

而壞人與小人,才是我們最應該害怕的東西。

關於「創傷知情」在「生命書寫」的三句話(三)這樣要多久?(丁吉茂老師分享)

作者:丁吉茂老師(國文老師)

一、「那樣很傷。」──聽到傷了嗎? 

二、「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以怎麼做?

三、「我就是要這樣!」──這樣要多久?

  「不要管我!」「滾開!」「討厭!」「不喜歡!」聽到這樣的聲音總是讓我好「難過」,只是我很清楚,生命要怎麼過生活是自己選擇的,他可以選擇自我保護,選擇發脾氣,選擇不吃藥,選擇傷害自己的不理性,然後承擔行為的代價,那都是上天賦予人的自由,旁人只能提醒,無法干涉,所以我常常只能選擇等待,等待暴風雨後的寧靜──讓人無法自主的傷害,也是一種造成身心壓力的「未遂行為」──請孩子把不滿寫下,把情緒發完,當他默默地覺得「對不起別人」或是「對不起自己」的時候,就是啟動改變的時刻

  「改變要自己願意。」當孩子說著他要「這樣」,最少他願意把「這樣」的訊息傳達出來,所以我們有責任讓他感受到,當他承擔「這樣」的後果時,身旁還有個值得信任的人願意陪他認清事實──「這樣」不是一種放任,只要不會肢體殘缺或是危害他人,造成二度的受傷,完成「未遂行為」也是身心自我療癒必要的過程。

  生命是現實的,身心容納之窗是在「得與施」的活用當中不斷拓展的。

  如果我曾在受苦中學得任何待人處事的智慧,那就不會拒絕給予孩子在碰撞中獨立成長的機會。將「創傷知情」與「生命書寫」結合,具有同時調節自己與他人的力量,默默等著人下筆,靜靜看著人受苦,那對人並不是沒有幫助。如果把人類半百的生命攤開成六百個月,一萬八千二百六十二天,會發現痛苦的日子不是生命記憶的重點,重點是如何運用活著的這段時間,為自己與他人回復一點平靜的可能。

  書寫要平靜,痊癒要乾淨,看著人我共存的平等,是為了在荒唐的人性中保有一點靈性。每當自己焦慮、自責,不平而鳴時,就去看看花,踩踩草,吹吹風,學著大海怎麼在波濤洶湧中逐漸風平浪靜,陶淵明是這樣,李白、杜甫、歐陽脩、蘇東坡等所有在痛苦當中品嚐人生況味的大文學家都是這樣,品讀平常實在的文字能帶人走出低潮的原因,也在這裡──知情就是一種療癒。

  在量子的世界裡沒有不意外的,它總是在等人洗盡塵埃,用雙手記寫那平凡無奇的生命。

  體會到傷痛是一種自然,對不斷變化的東西能夠放手,把它寫下。

  這是創傷將近復原的第三個階段。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以上作為標題的三句話,是孩子說的,也是我對自己說的。如果您在閱讀時因為同理心的代位思考,而對「創傷」與「生命」產生任何的認識或疑問,那都是很正常的──這三篇文字就是我將「生命書寫」運用到「創傷知情」的習作。

  「那樣很傷。」──要容受。

  「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要持續調整。

  「我就是要這樣!」──要成長自己的心量。

  萬事有好有壞,轉個念,一切的傷痛都是在幫助自己清醒,那就沒什麼好壞。願自己更有面對未知的勇氣,也願所有為人師者與接受帶領的孩子,在忙亂無助時,都能記得寫下自己僅有的一點心平氣和──簡單幾句就很有力。祝福共勉。

關於「創傷知情」在「生命書寫」的三句話(二)可以怎麼做?(丁吉茂老師分享)

作者:丁吉茂老師(國文老師)

一、「那樣很傷。」──聽到傷了嗎? 

二、「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以怎麼做?

  「不知道!」「不懂!」「不要唸了!」不知多少次看到孩子傳出這樣的訊息,用冷冷的表情符號無視,我想起自己過去「難受」時也曾對人這麼做過,找出創傷的警訊,能夠幫人看到憂鬱與狂躁循環的軌跡,中止情緒的往復──這很重要,尤其在「不知道自己怎麼了」的時候。

  處在創傷的人所以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與情緒,正因為他不能知道自己怎麼了……他需要休息,需要學習覺知自己的現況。

  心傷傷身,內在的疼痛會表現在外在的脆弱,不斷地逃避、生氣、自責、啐唸、放空、酸言酸語,甚至去傷害他人,種種看似與社會脫節的自以為是,其實是內在無法承載更多壓力的自我保護,只是受傷的人常常「不知道」──外表是「不要靠近我!」內心卻哭喊著「救我!」──只因為碰到「不知道」的傷口真的好痛!

  專注書寫也是一種休息,它恰好處在想念與行為的中間,可以調和外在的偏激,也可以紓解內在的苦悶,只要人願意依著生命的問句寫下自己的答案,就能在思考、反省、檢討與改進中,逐漸開啟個體的自覺。

  「不知道」在「創傷知情」是很重要的訊息──「知情」就會好點了!

  以身體的外傷來比喻,人對傷痛無感常因為他久處於痛到麻痺的狀態,比起容易清創的新傷,層層結痂的舊傷由麻、癢到恢復痛覺需要更長的時間。

  所以帶領「麻木不仁」的孩子,要保留點空間等他慢慢醒覺,看他願意承受多少心裏的痛苦,然後決定自己要付出多少代價──在能力所及的範圍。

  「給他空間,也給自己準備的時間。」相對第一線必須敏銳覺察自己與孩子界線的諮商師,運用書寫來處理傷痛在孩子身心容納之窗的距離,是會隨著彼此的關係自動調整的──這是優點也是缺點。

  優點是能時常保持安全距離,活用自身對文字的敏感度,慢慢找出問題的癥結;缺點是文字一來一回常會錯過「危機處理的黃金二十四小時」,所以要多運用開放式的問句回應孩子的書寫,培植獨立的思考與肩負改變的覺悟。

  接受人對生命的無知,在每次的尋伺中拉近心靈的距離,建立共同的覺察,勇敢活下去的人們定會找出路來。

  一步步由「不知道」學著在面對問題中讓自己「知道」。

  這是身心自我修復的第二步。

關於「創傷知情」在「生命書寫」的三句話(一)聽到傷了嗎?(丁吉茂老師分享)

作者:丁吉茂老師(國文老師)

當創傷出現在文字裡會是怎麼樣的呢?帶領國高中孩子書寫生命多年,孩子的話中總是閃爍著種種的情緒,我相信那一字一句都具有著療癒的力量,不需要批判,也沒有什麼好壞,只要靜靜讀著、陪著、看著,恭喜他更貼近內在的自己,也恭喜自己又更認識點人性。

一、「那樣很傷。」──聽到傷了嗎? 

  「好痛!」「那好疼!」「哭哭!」「不要!」這樣隱藏在文字後面的情緒,常讓我不自覺地眼眶潤了……能夠感覺到「傷」,就是「創傷知情」,那不是知識,也不是同情,而是一種心底體認到的撼動,是接納情緒後的理解,是願意擁抱傷害與祝福

  從小我就莫名能體認到他人心裏的「痛」;隨著成長知道那些多情的眼淚有著自憐,那些對他人的憤怒其實是捨不得傷害自己;更懂事一點,學會怎麼剝開層層的想念後,我明白了人所以管不住自己,是因為不夠認識自己。

  「知情就是一種療癒。」

  就像傳統中醫的脈診帶有三分療效一樣,「創傷知情」也是身心自我修復的初步──懂得自己的傷怎麼來的,才能理解人為什麼會受傷;能夠專心地愛自己,才能夠無私地去愛別人。

  感受到自己或他人心裏面的痛,那就像肢體的重傷會讓人痛到麻木,痛到無感,所以許多人下意識地對心理創傷「不知情」,那沒有什麼過錯,可能是單純地不想處理傷口,或是想靜靜在時間中慢慢痊癒──這都是人性使然。

  然而,在陪伴孩子書寫的過程中,我發現最難的不是讓孩子面對問題,而是看著自己身上一層層自我保護的鎧甲,然後「微笑」地對「知情」的孩子說我沒事──其實心底好有事……

  「微笑」需要功力,過往的傷痛可以看淡,卻不能無視;如果人一直對造成傷害的原因冷漠以對,讓看似堅強的心靈持續接受打擊,等到傷痛累計到超過身心的負荷,反動開來,就會害到自己與身邊的人,不管那是不是人的本意。

  直視心裏的痛楚,只要看著,就是專心看著,慢慢將視角打開。在平靜的對待中找到與傷痛共處的方法,像是書寫、繪畫、唱歌、作手工藝、說故事……,梳理內在的糾葛,允許自己有著情緒。有容錯的心量,會讓人更有處理事情的彈性,所以有事要說,有問題要表達,身旁沒有信任的人就說給星星、月亮聽,說說寫寫本就是一種整理,要相信上天不會給自己沒意義的功課。

  心傷只能自己一步步調理,任何老師、諮商師與心理醫生都無法代勞。每道傷痕都是個案,每位選擇「知情」的人都是努力面對未知的勇士,這挺起胸膛的自信,就是帶領人在傷痛中痊癒的免疫。

試著靜靜看著傷痛,把它記錄下來,認清傷痛下的自己。

這是生命書寫用在創傷知情的第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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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我不知道自己怎麼了。」——可以怎麼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