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面對“症狀”的起伏?探討慢性疼痛與複雜創傷的復原之旅

作者:胡嘉琪 © 2024

這篇其實是想探討“複雜的系統問題”,

不管是慢性疼痛或是複雜創傷,都是長期存在又錯綜複雜,

牽涉到個體的社會環境以及個體自身的身心靈多個系統與層次的議題。

哇,上面的中文句子很長,不管我怎麼改寫,都很複雜~

我先來試試看講“人話”。

上一篇《慢性疼痛原因之一:你的肌肉也卡在戰鬥與凍結當中嗎?》

裡面分享到我最近終於可以重新練習跑步的喜悅,

不過,復健復原的旅程並不是今天比昨天好一點,明天比今天再好一點,

實際的狀況比較像是,在某天可以運動的喜悅過後,一整天也都覺得不錯的狀況下,

隔天早上醒來,卻有可能又 “莫名” 體會到讓人難以站直的下背痛。

嗚嗚,發生什麼事情了?

沒錯,這時候,其實會先經過內心的一個小劇場:

嗚嗚,我到底有什麼問題?What’s wrong with me??? 我哪裡壞掉了?

挫敗與自責感油然升起。

哇,這時候,好需要有個聲音跳出來說:“等一下,我們來修改一下內在的語言~“

What happened? 發生什麼了呢?

先讓挫敗與自責感稍稍降低,

接著,頭腦可能會開始回想一下什麼是可能導致此刻疼痛的原因?

房間太冷?太晚上床結果睡太熟沒翻身?昨天吃了什麼食物引起發炎?昨天運動後的放鬆伸展做得不夠?最近賀爾蒙有沒有失調?到底是那塊肌肉沒辦法放鬆呢?……

啊~有這麼多可能的原因,感覺超無力的!!!

等一下,這種時候我真的需要去尋找“所有”可能的原因嗎?

其實,這時候需要先調節!先降低疼痛。

有什麼實際的行動步驟,可以讓下背部比較不痛?

是的,線性思考的頭腦執著於去探究“原因”,以為找到原因才能找到解決問題的策略。

但如果此刻 “疼痛” 讓人身心不舒服,其實我們可以先來緩解“疼痛”。

只是,如果單純從西方醫學的角度,可能,很多醫生會說,那這時候你就先去吃一顆消炎止痛藥吧。

如果說,疼痛已經大於耐受範圍,或沒有時間與其他的身心資源,這是一個可能的選項。

但如果疼痛在可以耐受的範圍內,又有時間且有其他的身心資源,還有哪些可以緩解疼痛的策略呢?

*可以使用 15 分鐘的蒸氣桑拿(或沖個熱水澡?),一邊讓身體在五十幾度的溫度中暖起來,一邊簡單地伸展一下,測試看看上半背部與肩膀是不是沒放鬆?測試看看大腿後側是不是太緊?測試看看臀部梨狀肌是不是有點凍結卡在緊張狀態中?

*可以冰敷一下疼痛的地方,冰冰涼涼,可以降低發炎。

*可以做一下全身掃描,一邊呼吸,一邊跟身體不同地方打招呼。

*可以使用泡綿滾輪(按摩滾筒)來放鬆一些臀部與大腿的肌肉?

*可以做做 TRE 抖抖放鬆?(前提是找到可以不痛又可以做 TRE 的姿勢)

*可以讓自己找個比較不痛的姿勢躺著,找到一個身體上完全不痛的地方,花點時間讓自己專心地呼吸,專心的感受這個不痛甚至有點舒服的身體部位有什麼感受?

*可以用按摩槍把疼痛附近緊繃的肌肉按摩一下。

哇,上面隨便就列出七種選項,

如果我們剛開始練習,其實很需要找個地方把選項列下來,

不然,早上起床身體疼痛又心情超爛的狀況下,

一般人會很難記得這些選項,更難在看到選項後作出選擇。

另外,伴隨著以上選項的,還有個底層的哲學,

那就是,不以立即消除“疼痛”作為引導復原方向的指引。

慢性“疼痛”,通常不像意外發生後的急性疼痛,那時候可能需要盡快就醫,以避免身體內部有更多未知的嚴重傷害。

如果已經是“長期擾人”的“疼痛症狀”,

又在我們的身心容納之窗可以耐受的範圍之內,不需要立即消除“疼痛”,

那麼,上面列出的幾個策略,都有兩個重要的附加功能:

  • 進行“自我觀察”讓我們可以“收集資料”,例如,好好沖熱水之後,慢慢伸展幾個部位,可能可以更清楚感受到,原來是哪幾條肌肉卡住了?然後,就可以根據新的訊息,去選擇下一個策略,例如,透過幾個慢慢伸展的動作知道自己的大腿後側太緊,就可以選擇用按摩滾筒,用自身重量來深壓並放鬆大腿後側的腿筋。
  • 進行“自我對話”,鍛鍊內在自我悲憫的神經連結。例如,找到不痛的部位,好好專注對這個部分呼吸,好好地對這部分說,哇,你這裡感覺是鬆鬆的,舒服的!讓我花點時間來好好跟你連結,幫助大腦的警報器知道說,我們的身體沒有全部壞掉。又或者,一邊使用按摩槍按摩大腿內側肌肉,一邊讚嘆說,哇,雖然我大概知道這裡有好幾條收縮肌肉,但我其實不知道你們的名字,也搞不清楚你們的功用,真不好意思啊,謝謝你們默默服務我,我之後會慢慢理解你們的。

上面的例子,想表達的是,

在面對複雜的系統問題時,

不以立即消除“疼痛(症狀)”作為引導復原方向的指引。

而是,我們一邊“緩解”疼痛,一邊練習自我觀察與自我對話。

因為後面兩者才能幫助我們更清楚了解系統的複雜議題,

同時,徹底改寫內化的自我壓迫身心程序。

上面用“疼痛”來做例子,

如果是討論複雜創傷,那麼,“症狀”就不只是身體的疼痛,

而會是複雜創傷所牽扯出來的各種身心靈議題。

為什麼你只露出心理師的“專業微笑”?

作者:胡嘉琪 © 2024

有一個很充滿挑戰的個案,曾經跟我這樣抱怨:“為什麼我只看得到你身為心理師的專業微笑?” “‘每次晤談,不管我對你說什麼過分的話,你都不會顯示出很大的情緒?”

我那時候的回答是:“因為在晤談的過程中,在這個專業的關係中,我的工作是當一面鏡子,陪伴你更清楚地照見自己。”

是的,所有在專業諮商關係中的自我揭露,都是 client-centered,以個案/來訪者的需求為中心,而不是助人者的自由分享。

換句話說,自我揭露是諮商晤談過程中的某個策略,而不是隨意自由的分享。

即便,當助人者真誠地大笑,那也是在這份關係中有足夠條件去支持,一起大笑才會出現的。而同時,一起大笑後的親密感,可能會勾出新的人際議題。

上一篇,我 ”自我揭露“ 說,年輕時候的我光靠真誠微笑跟真實地大笑就曾經吸引過異性而且還變成那時候的困擾。

所以,在成為心理師的過程中,我必須很清楚自己是如何誘人,什麼時候會無意識的誘人,還有,什麼時候別人在對我放電,我如何去覺察對方的放電,我自己的反應是什麼?此時最適合呈現出來的外在回應是什麼?

沒錯,大家以為當心理師很簡單,就是聽人說說話然後收錢。

其實,我們連笑都不能亂笑。

表情管理要到位,但又不是高冷面癱,還要顯露出真誠的情緒反應。

既便是被個案嚇到,我們要有意識的選擇如何回應?

是個案目前已經身心失調,最需要我們引導他們去調節身體激發狀態?

”’來,把那種暴衝的大吼大叫,變成一起有韻律地對牆壁丟塑膠球吧!“

還是說,個案目前在容納之窗內,而我們的關係已經建立到一定程度,根據對個案過去創傷歷史的了解,我們可以在這個時刻去反應,

”你剛剛的大吼大叫嚇到我了,我的身體被嚇到時還會有點凍結的感覺,我很好奇,這種被突然嚇到的感覺,是不是也常常在你的小時候出現?“

既然,在晤談過程中,自我揭露會有這麼多的考量,那~在社交媒體上面的自我分享呢?

沒錯,心理師在社交媒體上的自我分享與自我揭露,也都需要經過一定程度的深思熟慮。

哎~

我在中文世界中,不是提供個別晤談的心理師,只是偶而會訓練助人者的老師,

所以,偶而我會做點自我分享,

但大多時候,我其實也從來沒講到什麼生命經驗中最底層的秘密,

甚至,我也絕對不會去指名道姓把親朋好友的故事說出來。

換句話說,

我們永遠在練習,如何過濾掉許多不必要的資訊後,還可以做分享。

然後,這些分享肯定有其策略目的性。

可不可以偶而滿足一下我想說真心話的需求的同時,又可以當成別人學習的素材?

是不是把我可以講的故事,來突顯出我想引起其他人思考關注的一個議題?

如果你讀到這邊,覺得這樣的過程原來是很複雜的,

沒錯,這是一條需要感覺很多也想很多的旅程。

但人生不管走哪條道路,不也是如此嗎?

Being an international woman~

作者:胡嘉琪 © 2024, Chia-Chi “Alicia" Hu © 2024

Today, March 8th, marks the International Women’s Day, with this year’s campaign theme being  “Inspire Inclusion.”

As an Asian immigrant woman, how can I empower myself to feel more included?

To be honest, I always find myself living outside of the “mainstream” culture, regardless of the country I reside in.

Growing up in Taiwan, I never truly felt “included.” However, this experience empowered me to embrace the intuitive wisdom within me, as I often struggled to conform to or understand the cultural norms prevalent in Taiwan in my Social-Economic-Class during the 80s and 90s 

Therefore, for me, “Inspire Inclusion” is about fostering connections beyond differences and bridging gaps. 

So, let me share some of my thoughts and experiences here, and perhaps some of you could understand (or at least give it a try?). 

One invisible glass ceiling and societal judgement that Taiwanese women from my time faced is this mystical “wisdom” existed more than thousand-years in patriarchal ancient China – The Fortune Telling. 

The Fortune Telling “techniques” involve assessing someone’s characters and future fate based on:

  • This person’s birthday date, birth hour, and minutes. Yes, that’s why many Asian women opt for C-sections so their babies could be born at the exact “right” minute, 
  • The person’s eyebrows shape, eye shapes, lips shapes, facial bones structure and overall facial features. This includes how the person smiles or laughs. At one point, I was judged as a “slut” simply because I smile openly and I laugh out loud showing my teeth. And, a slut should not be elected as the leader for a student club in the college.
  • The Chinese Name Analysis, which involves the individual’s first name, significant. So, when you asked me, what does “Chia-Chi” mean in Chinese, to some Chinese elites, the primary concern lies in the stroke count or the five elements present in my name, and whether it aligns well with their family (if it’s about marriage) or business group (if it’s about hiring me to work for them). Yes, At one point, I was asked to change my Chinese name if I want to stay in a relationship. 

Sounds crazy-making so far?

Yeah, I am still alive!

The irony of “Inclusion"?

If I want to participate in the “sharing your vulnerability and authenticity trend" in the US, I would be excluded from the Chinese culture. The act of writing this blog signified my exclusion from and self-exile from the Chinese/Taiwanese elite social groups.

Let’s celebrate the International Women’s Day. 

Being an international woman means constantly navigating dialectical dilemmas!

我很會 “撩” 人:記那個荒謬的年代

作者:胡嘉琪 © 2024

最近在線上講課的時候,開玩笑說,其實胡嘉琪我從年輕到現在都很會 “撩” 人。

這並不是我因為學會了那些網路上超級撩男撩女的 Pick Up Artists, PUA金句,

而是,我發現一件事情,那就是,

真誠的笑容與溝通是最能夠吸引到人的。而這個原則,完全跨越種族國籍性別年齡的界線。

就像最近聽到 Seema Anand 說(她從研究印度的 Kama Sutra 的心得中寫了一本書,The Art of Seduction,誘惑的藝術),真正的誘惑不是任何的話術或技巧,而是一個人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氛圍與氣場,一個用心聽你說話,真心和你一起開懷大笑的人,就是最懂得誘惑藝術的人。

按照這個定義,那我從小大都很會撩人耶~

因為我從小時候,不管是跟男生還是跟女生講話,就很會用心聽人說話,也總是很真心地笑,而且笑點超低(雖然有時候,控制不住在公眾場合笑得太大聲,吵到別人,真是抱歉啊)。

原來,我就是一顆開心的小蘋果,不管走到哪裡,都自然會散發香味,誘人想咬一口啊!

——穿插一下 ”你是我的小呀小蘋果“ 幼兒律動舞蹈——

上面的自我認同,聽起來真是正向啊。但其實,很多很多很多年以前,我被放到一個很荒謬的環境當中,導致,我都一直在“反省”說,我到底做錯了什麼?

What’s wrong with me???

話說,九零年代初期,我來到新竹的交通大學,那時候的女生跟男生的比例好像是低於一比十?換句話說,那就是個到處有一群穿著夾腳拖鞋,男性賀爾蒙爆棚的理工直男環境。

而那時候的我,對自己覺得重要的事情,都超級認真。是個已經在北一女待了三年辯論社,會嚴肅認真討論性工作合法化與廢除死刑的女生。然後,我大部分的時候就穿著牛仔褲跟長袖襯衫,而洗衣服的時候連襯衫扣子都懶得解開,更從來不會好好燙衣服。

那時的我,完全沒有自覺自己會撩人。

好吧,要誠實說的話,每個年輕的女生有些時候是會撒撒嬌的,但真的,大多數時候,我啥都沒做~我只是很不社會化地很真實的做自己。

真的,雖然是九零年代初期,記得當我拜訪政大的時候,才完全理解,哇,台北有好多女生好會打扮,而且說話好輕聲細語,那不才是很會撩人的妹嗎?

而,那時候,我也常常跟某任前男友吵架,吵架的內容之一就是,他說我旁邊的男生對我有意思,而我說,不可能啦,他們是我一起罵髒話的兄弟啦!然後,他就會說,你什麼時候可以社會化一點?你可以長大一點嗎?

後來,某一天,某個學長很認真的跟我說,學妹,我替你覺得不公平,但是啊,另外一個某個學長會看面相,他說你在我們社團當中實在很會招惹桃花,很多男生會喜歡你,這樣領導者對社團不好,所以,即便我們有人想推妳當社長或幹部,大家私下搓湯圓就把你搓掉了。

???蛤???蛤???

原來,當初吵架的時候,搞不清楚狀況的真是我啊~

原來,我是妖女?我是紅顏禍水?

沒錯,在父權社會中,一個女人只能一輩子有一個真命天子,

女子的夢想應該是 ”一生一世一雙人“,

只有不矜持又沒婦德的女子,才會沒事吸引超過一個男人喜歡他。

呼~~~還好,還好我在理工科大學學位沒拿到之前,就得這麼 “寶貴的回饋”,

我也剛好立志轉行研讀心理社會人文相關科系。

不然,如果我真如當初按照交大導師與老師的誠懇勸戒,可以申請直升保送交大的研究所,或者進科學園區XXX半導體工廠當行政秘書,在那個理工直男環境中 ”自帶桃花的妖女“,肯定會變成 ”妖豔賤貨“~ 就像某個前男友說的,我在美國念完博士班,回來也只能在台灣當情婦。

沒錯,我拿到的劇本不是九把刀的男性視角寫出來的,“那些年,我們一起追的女孩 (You are the apply of my eye) ~”,

而是,“那些年,我們一起想幹又不敢幹/幹不到,但誰都不敢娶回家的女孩~”

青春,是一場荒謬劇,

只有相忘江湖的豪情,才能超脫~

原諒與和解~

記得我一直帶著一種,不知道自己哪裡有問題的自我認同,旅行了很久。

後來有一年,我來到 Indiana 州,跟著 Purdue 大學裡面的同班同學一起到酒吧喝啤酒的時候,

莫名其妙的,有兩個男人來到我們這桌,其中一個人跟我說,他的朋友想跟我要電話號碼。

我滿臉問號?????請問,我剛剛哪裡跟這個人有交集?????

結果,經過旁邊朋友的一番推敲之後,

我終於知道,原來,是我剛剛上完廁所後,對經過的人,自動發出真誠的微笑,

就我的真誠微笑~~~很放電?很撩人?

後來,我的美國同學說,我的真誠笑容就很好看啊~

啊!原來,在一個缺乏真誠互動,沒事就愛裝酷的美國酒吧,真誠的微笑,就很誘人!?

好吧,真的就如 Seema Anand 所說,

真正的誘惑不是任何的話術或技巧,而是一個人由內向外散發出來的氛圍與氣場。

我完全可以理解年輕時遇到的荒謬劇本了~

在荒謬劇的舞台中,沒有一個演員是完全的加害者或受害者,

因為,在一個荒謬的劇本中,每個演員都逃脫不了這齣荒謬劇。

只是,在一個連真誠的笑與開心的笑,都可以變成妖女的舞台,

那些曾經受性侵害的女孩,如何跳出社會對受害者的責備?

記得去年聽楊定一的 “清醒的呼吸” 音頻課程時,

其中一段,他邀請聽者去選一個想原諒的對象。

可我沒有恨那個人,要原諒誰呢?

好吧,那我來原諒這個世界的荒謬劇吧!

因為,如果我不找到方法去超越與原諒,最終,我的內心會累積太多生命中無法承受之輕。

把荒謬劇變成黑色幽默喜劇吧!

我來直播帶貨吧!

南方已經春暖花開,但美國西北依舊在攝氏零度上下震盪,

有機小農們卻已經開始忙碌啦~即便外面很冷,也要去修剪果樹,開始防蟲的準備。

這樣,夏天才會有好吃的蘋果喔!

美國華盛頓州的蘋果很好吃喔!

後記:這篇分享完後,跟一位不到三十歲的年輕朋友聊天,她也跟我分享了其他人遇到的很多好笑的 “桃花” 故事,還真的蠻療癒的。

不過,也讓我更清楚看到世代差距。年輕的女性可能以為上面我寫的是 “炫耀文”。

Excuse me???…..@#$%#%$#^$#

畢竟,年輕一代並沒有很明顯地活在那種穿個露肩裝就會被評價為 “妖豔賤貨” 的保守社會氛圍當中(但現在的女人其實也還逃不過社會批判的眼光~)。在那個荒謬劇的年代,最被讚賞的女人就是今日戲劇中被翻白眼的清純矜持 “白蓮花”。

其實,任何不請自來的關注與欣賞,都可能變成毒性壓力。

例如,另一個朋友給我分享的比喻是,很多早熟的女生,在過去那個年代,會很痛恨自己的乳房,因為,比別人早點成熟長大,這是個人無法控制的,但卻會招來很多色咪咪的眼光。

而上文中,我說我很 “幸運”,是因為在矇矇懂懂的青春歲月中,我有機會看到,原來在父權封建社會中,一個女人不能被接受或不能往上爬,不只是這個女人能力不夠,有可能是某些人把這個女人的生辰八字面向姓名,拿去分析一番後,下了判決。這種無形的天花板效應,恐怕是比外在的性別歧視更讓人細思極恐。

慢性疼痛原因之一:你的肌肉也卡在戰鬥與凍結當中嗎?

作者:胡嘉琪 © 2024

不知道你或你的親朋好友有沒有遇過以下的狀況?

  • 明明在運動的當下身體好像還行,但是,睡一覺(或睡到一半)起來,身體卻有莫名的疼痛。
  • 身體很累很疲勞,好不容易出去參加社交活動,心情很愉悅,但回家後身體卻開始疼痛不堪。
  • 搞不清楚什麼時候身體會痛,只知道說,會痛的大約是哪些身體部位。
  • 西醫也搞不清楚你為什麼有慢性疼痛,(或者,西醫的解釋可能就是你有不太嚴重的脊椎側彎),但身體就是會有莫名其妙的痛。

以上這些我從高中開始都經歷過,近幾年也在許多個案(甚至二十出頭的個案)身上看到。

今天就從創傷知情對戰鬥與凍結的理解,來跟大家聊聊~

我們先來簡單了解肌肉~

我們的肌肉是由肌纖維組成的,每條肌肉纖維只能 “開” 或 “關”,也就是說,肌肉纖維只能 “收縮” 跟 “停止收縮”。如果有很多條肌肉纖維一起收縮,我們的力氣就大一些。

另外,關節的活動,是透過不同組肌肉之間的拮抗來讓骨頭關節展開或合起來。你可想像,就是兩組人在拔河,而中間是骨頭關節,如果左邊的人用力,那整個骨頭關節就會往左邊彎,如果右邊的人用力,骨頭關節就會往右彎。

但是,肌肉纖維本身並無法自己開關,而是神經系統負責傳導神經衝動,來掌握肌肉纖維的開或關。

那麼,如果我們的神經系統在某種原因之下決定要火力全開,進入戰鬥狀態,命令身體某個部位的肌肉纖維全力收縮,然後……又因為某種原因,關閉放鬆的指令無法傳達到這部分的肌肉纖維,那會發生什麼呢?沒錯,這部分的肌肉纖維就卡在戰鬥甚至凍結的狀態下!

(很像當年二次世界大戰結束,但沒有接收到指令,依然在死戰的將士們~)

已經卡在高度激發狀態的肌肉纖維,很難很難再使出更大的力氣,所以,很多人會以為,自己的肌肉變弱了。那就像是,一個人不知道自己的右手已經提了五十公斤的重物,只覺得自己的右手現在怎麼連一公斤的袋子都提不動?只要想使力提個兩公斤的袋子,整個手臂就發酸發疼。

而這時候,如果這個人去進行基本的物理治療,物理治療師也沒仔細推敲,可能就會說,這個人右手無力,需要 “更努力” 對右手進行增強肌力的訓練。

然後,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就是物理治療無效,這個人會被標籤說,她有莫名其妙的慢性疼痛,甚至,被西醫說,他的疼痛只是一種心理緊張引發的身心症狀。

我遇到很多個案就是這樣來到我的晤談室。因為,他們已經被疼痛纏身多年,開始進入絕望與抑鬱的狀態,於是,就變成是 “心理衛生議題”,但其實,一開始的起點,是我們不清楚自己身體不同肌肉部位的容納之窗,過度用力(或日積月累長期累積壓力),而造成的!

我的故事~

對我自己來說,我是花了幾十年的時間,才慢慢走上弄清楚自己身體狀況的道路。不敢說已經全部弄清楚了,但至少不再覺得自己的身體背叛了自己,沒事就莫名其妙亂痛。

尤其,我不是整個身體失能,相反地,我的身體會讓人困惑,為什麼有些時候,我的身體可以跳舞,可以去參加泛舟登山,但有些時候,我的下背部痛到只能躺在床上?

而身邊的人(包括醫生)很容易就會說,那就吃幾顆止痛藥,等不痛了,繼續努力……

於是,這些年來,我真的也很努力~

高二高三時,下背部有時候會痛到只能站在教室後面上課。但我好像也沒因此拒學。

大學跟研究所時,下背痛會讓我一個人在宿舍掉眼淚,但我也沒少玩社團少寫功課少談戀愛。

在美國中西部念博士班,才開始慢慢體會到,我之前的人生,比周遭所有人都還要緊張。感謝 Mac 這隻狗夠走進我的生命,我可以一個人帶著牠到很多地方悠閒的散步。也可以上肚皮舞的課。但是,“努力”表演後,身體就會痛,就會癱瘓。這個 patterns 一直沒變。

2014 年末,因為出書回台北,遇到一個按摩師跟我說,小姐,你的右邊背部中間這邊有很硬的肌肉節,這個要花很多時間去鬆開喔~

2015 年,我去找物理治療師,幾次就被 “結案”,治療師推薦我去練習瑜珈。

所以 2016 年,我拿到瑜珈師資認證。那幾個月,身體被操得很爽也很痛。

2017-2018,我接觸到 TRE,壓力與創傷壓力釋放練習,TRE 開始幫助我,去感受身體原來可以自發性地釋放緊張,但是,好像還少了些什麼?

原來,身體有太多幾十年來累積的戰鬥凍結慣性。這些還真無法輕易改變。因為,那些身體的習慣,也是我人格的重要部分。

於是,2021 年的五月十四日,在北加州的某條河流上,跟家人們一起泛舟時,上游的水壩臨時當天改變主意,沒放水(那就是說,沒有水的河流沒辦法急流泛舟啊!)

我們被卡在過於平靜的水上五個半小時。我 “努力” 划了五個半小時後,整個右邊的身體都在發抖。

但之後,不管怎麼抖,就會有無法鬆開的地方。於是,開始了漫長而痛苦的慢性疼痛時期。有些時候,半夜右邊背部把我痛醒。我發現自己習慣性的往右邊蜷縮睡覺,但想要躺平睡覺時,我~~~會打呼!

於是,2021 年,我做了把機器借回家的睡眠研究,然後,結果就是,如果我平躺睡覺,會有輕微的呼吸中止症,醫生說,那你就側躺睡吧!因為你的睡眠障礙其實還不需要用機器矯正。

@#$@#%@#$,那我側睡身體會痛啊!好吧,那醫生就轉介我去做物理治療。可是一開始,轉介錯醫院,變成等待一個根本等不到的女性治療師,延誤好幾個月。終於,我轉到另一個私人物理治療所,才順利在 2022 年展開物理治療。

還好,這次遇到的物理治療師,比較有耐心跟我一起探索,到底我的身體發生什麼事情了? What happened???

但是,物理治療師也誠實說,保險給付只能讓我做幾次治療,因為,again,我的身體在某些時候,功能 “太高” 了。嗯,我轉頭看看,確實,旁邊好像都是老人~所以,物理治療師推薦我跟他們所裡面的個人健身教練合作。

於是,我開始跟大學剛畢業(年紀跟我們家小兒子一樣)的年輕小妹妹一起合作。但很幸運的是,年輕小妹妹自己也遭受遺傳引起的早發性關節炎痛苦,所以,他也是很年輕就開始體驗到,身體就是會莫名其妙的痛。

於是,終於,我遇到的人,不是用一種 What’s wrong with you,你有什麼毛病的態度來跟我一起好奇探索。

另外,更幸運的是,小鎮的物理治療所裡有個人健身泳池(一個小小的泳池,底下還有水中跑步機),所以,我可以一週有兩次教練,一次在水中,一次使用健身器材。

這中間, 2023 年我又回去找物理治療師幾次,進一步去跟右腿的髖關節 “對話”。那時候,物理治療師很誠懇地對我說,我短時間之內還不能跑步。

而我自己整合所有訊息之後的理解是,因為我整個骨盆跟大腿的髖關節很容易跑歪掉,那附近的肌肉有些從沒好好發展,有些是過度努力,隨便就亂進入戰鬥狀態。總之,我要好好地,重新把屁股長出來!

是的,整個過程,我才重新去把核心肌群跟四肢的連結好好重新塑造一遍。

同時,也不斷在觀察,什麼地方的肌肉會自動進入過度激發狀態,找出快要進入過度激發狀態的前一刻,進行放鬆練習,然後,才能進一步做肌肉訓練。

又或者,我的健身教練也開始幫我尋找很多 “替代” 方案,讓我可以單獨使用某肌肉,同時,讓其他肌肉放鬆。

例如,一般來說,要增強兩肩之間的肌肉,會做划船 rowing 的動作。但這個常用的健身動作,我很長時間不能做,因為,那會讓我下背部又自動過度激發。所以,要找到可以又放鬆下背部,又激活上半背部的動作。

這一年多來的努力,最近終於有比較外在可以展現的成果了!

我終於可以開始重新學習如何正確的跑步了!!!

人生,可以在五十歲,像個小孩般重新學跑步,真的是件很快樂的事情。

之後,我還要重新學肚皮舞與瑜珈~哈哈!

結語~

即便是物理治療與健身訓練,也都要在身心容納之窗內進行。

身體,跟心靈一樣,會分裂成很多不同的 parts/部分。

對於不同的部分,我們要找到不同的對待方式喔~

延伸閱讀~

如何面對症狀的起伏?探討慢性疼痛與複雜創傷的復原之旅

肢體接觸作為心理治療的輔助

作者:胡嘉琪 © 2024

作為一個心理師 Psychologist,我選擇了軀體取向的心理治療,那不可避免的就是要去釐清,在心理治療中把身體納進來,治療師與個案的身體接觸會到什麼程度?

雖然我經過美國瑜伽協會的 200 小時瑜伽訓練,也成為 TRE (壓力與創傷釋放練習)的認證 facilitator,但我在美國西北執業的本質就是單純的心理師 licensed psychologist。所以,我需要尊重心理師執照的道德倫理規範。

那可能有人會好奇問我說,那我在晤談過程中,是完完全全不會跟個案有任何的肢體碰觸嗎?也不是這樣的啦,這邊我就來進行一些反思與整理。

(一)心理師不是個案的親友,所以,見面我不會握手也不會擁抱

雖然一般人印象中,歐美人士見面要握個手,抱一下,但我只對親朋好友做這件事情。看見好朋友,我會開心地撲上去,來個大熊抱。但是,看見個案,我只會點頭致意。

或許你會覺得,那連社交性的握手也免了嗎?嗯,感覺上,經過疫情,這個社交握手禮節,還真的從醫療關係中消失地更徹底了。

但即便是在疫情之前,我都不會跟初次見面的個案握手,因為我也不是個案的商業合作夥伴,我就是一個心理治療師。

(二)在心理治療中,即便使用 TRE,瑜珈,以及其他身體律動調節,我會有相當有節制地使用肢體接觸。

知道一個人心裡的秘密,本身就是掌握了很大的權力與力量,所以,身為心理治療師,我不會想要在身體上提供個案其他的療癒按摩或接觸。即便我本身具有基本的(其實很棒的)按摩功力,或者是從中醫那邊知道的一些穴道按摩技巧,這是我不會在心理治療過程中提供給個案的服務。

在 SP 感官律動心理治療取向中,心理治療師有可能用雙手來提供個案一些完成防衛時必須的阻力。

例如,個案的雙手在釋放創傷壓力過程中,很需要用力推出去,那麼,心理治療師可能也會使用雙手跟個案互推,但中間可以隔著一個抱枕,這樣也會讓個案覺得更放心,因為個案想要推走的絕對不是當下這個心理治療師,而是過去曾經傷害自己的人事物。

而在晤談過程中幫助個案學習 TRE 時,我能提供的身體輔助,肯定比本身為瑜珈老師或按摩師的老師們,還要少。甚至,很多時候我會盡量先找替代物。

例如,我觀察並感受到個案的雙腳需要更接地氣 (grounding),我可能會問說,我們要不要試試看,把重量毯壓在你的腳踝上?如果不夠,我可能會按照我對這份關係動力的理解,考慮使用我的雙手來握住個案的腳踝,但每一步,我都會描述我要做什麼,給予個案充分的通知,並且在每一步驟中獲得口頭允許,充分做到知情與同意的過程。甚至,在要這樣做之前,有些心理師堅持要讓個案另外簽一份書面的知情同意書。

小結:

“兩個人(碰觸者與被碰觸者)透過碰觸會成為一個新的整體:兩個身體被兩隻手連結起來時,會成為一個新的實體。這雙手在引導的同時也在感覺,即便被碰觸與碰觸人的雙方不了解也不知道做了什麼,仍會透過連結雙手感受到彼此的感覺。”《費解的顯然》pp. 25

Feldenkrais 費登奎斯的這段話,讓我更理解自己很久以前就發現但無法清楚言說的一種能力,就是透過我的雙手去接觸與認識他人的能力。而身為心理師,我必須清楚地承認,即便我對人的心理狀態有深入的了解,我就是還沒有經過透過雙手去接收訊息的專業訓練。

對身體這樣的理解,讓我更能理解為什麼在美國各州,一個人不能同時當按摩師跟心理師。另外,我也不時會聽到,個案在經歷某些 “身體+心理+靈性修練+性開放雙修” 的團體之後,有很多無法整合消化的內在衝突。

或許,在整個身心靈助人領域更進化之前,一個人對另一個人(或一群人)有這麼大的 power,本身真的會是件帶來許多風險的事情。

畢竟,當我們不理解自己的潛意識,卻又同時以身體與語言接觸對方,那真的更有可能造成關係創傷的重演啊。

為什麼在陪伴複雜創傷的成人個案時,要提供身心調節?(2023 國際冬季分享會第二場的延伸)

作者:胡嘉琪 © 2023

第二場的冬季分享會結束了,但是有幾位夥伴很難過說,那天晚上就錯過了。嗚嗚,又不能看錄影補課,不知道有沒有什麼其他可以學習的管道呢?所以,嘉琪就來用這篇文章,重新整理與延伸討論那晚的分享內容。也希望讓當天晚上有聽沒有懂的夥伴們,有些稍微比較清晰的文字可以進一步的思考。

十二月的分享會奠基於前一場 Anne 老師的分享。在十一月份的分享會中, Anne 老師帶我們重新複習了,受虐兒童在反覆遭受創傷的過程中,會嚴重阻礙由下往上(由身體往心智)的發展階層。而 SMART 強調的感官律動調節,有效地陪伴兒童從過度或過低激發狀態中回到容納之窗內,可以很好地補充目前既有的兒童治療方法。

於是,在十二月的分享會中,嘉琪帶著大家從兒童治療來到成人治療,一起來探討為什麼在陪伴複雜創傷的成人個案時,也要在諮商中提供身心調節?

在回答這個問題之前,讓我們先來用幾個編撰的成年個案來探索一下複雜創傷個案所遇到的困難與挑戰。

編撰案例:

  • 二十幾歲的麗茲因為無法維持工作而尋求諮商協助,因為他除了身體長期受醫學無法解釋的慢性疼痛困擾,還有很嚴重的焦慮。但在第一次晤談,治療師就發現有著嚴重社交恐懼的麗姿,沒辦法主動述說自已目前遇到的困難,也沒辦法述說過去遇到的什麼。治療師看著麗姿填寫的資料表,發現麗姿勾選自己曾經有創傷與受虐經驗。而眼前說話結巴的麗姿一直怯懦地道歉,自己不知道要說什麼?
  • 三十幾歲的薩莎,被社工要求來跟已被送到寄養家庭的小孩一起做親子晤談,希望慢慢修復他們之間的關係。但是薩莎進到晤談室後,只是冷眼看著心理師跟自己的小孩在玩遊戲與對話,然後面無表情地開始滑手機,好像這小孩跟他沒啥關係。
  • 四十幾歲的肯尼,抱怨著這世界沒有 “純純的愛”,為什麼他要“付出自己的身體”才能交換到女人的關懷?不給女人良好的性愛體驗,他就是沒用的男人,而沒用的男人遲早就會被拋棄。或者,不付出身體就是要給錢,就像現在,他要付錢才能交換心理師專心聽他抱怨。
  • 五十幾歲的麗卡,一邊提出離婚,一邊很害怕面對離婚後自己要獨立的生活。麗卡分不清楚自己在過去二十年對這段共同養育子女的婚姻有做過哪些貢獻?面對家中還有兩個未成年的孩子,麗卡想好好照顧他們,又想逃離,又對這個想逃的自己感到很羞愧,於是,麗卡完全無法清楚思考該如何協商離婚?

(一)了解有複雜創傷背景的成人個案

從上面四個案例,我們彷彿可以開始了解到 CPTSD 的主要三大議題:

(a) 身心失調與情緒失調,(b) 自我價值與自我概念議題,(c) 人際關係議題。

但是,在諮商晤談中要面對這三大議題時,我們也面對以上議題所附帶的種種挑戰:

  • Social anxiety 社交焦慮:多數人可以看出,上面案例中的麗茲是比較明顯有社交焦慮的人,但其實另外三個案例的關係議題中又何嘗不是有著社交焦慮呢?長期沈浸在身心脫離容納之窗的創傷風暴內,真的很難體會什麼是穩穩地在容納之窗內的 optimal arousal zone 進行社交溝通與關係互動,於是,在晤談過程中,助人工作者好像變成威脅個案的加害者,或者,變成一個需要被討好的權威,或者,就是抗拒無法合作的對象。
  • Emotional flashback 情緒閃回:被引發情緒閃回的人莫名卡在讓人脫離容納之窗的憤怒、恐懼或羞恥感中,甚至會因為身心脫窗而失去言語表達的能力。又或者,當下的情境會被過去冒出來的情緒所混淆與污染,讓人更難去釐清當下所面對的到底是啥狀況?即便助人工作者想理性探討問題解決之道,但好像就會卡在死胡同裡。
  • Toxic Shame 毒性羞愧 & Vicious inner critic 惡毒的內在批判:“知恥”能幫助我們了解自已行為哪裡做錯了,然後我們就可以去修正,透過不斷改正,我們得到成長。但是,“毒性羞愧”加上“惡毒的內在批判”卻會讓人全面否定自己(或他人)並覺得沒有什麼是可以改變的。這樣反而讓人無法改變與成長。例如,我就是一個沒價值的垃圾,沒人會愛我,所以我就孤立自己,這樣的說法就阻擋了所有可能的改變。
  • Self-abandonment 拋棄自我:在長期受創的關係中,許多自我面向與需求都會受到壓制,例如,明明需要被照顧但卻需要變成大人來照顧別人,需要有人接住脆弱情緒的時候卻被打或被忽略。於是,為了求生存,需要拋棄自己的內在。浸泡在自我拋棄中的個案,不管治療師如何提供同理心/共情,他們很難接受到善意與關懷。同時,不管是拋棄自己的需求,還是拋棄了自己身而為人的自我價值感,這都讓我們很難去面對從青春期開始,一連串人際與生涯發展任務。

呼,看到這邊覺得很沈重?來聽聽本場分享會的主題曲:Both Sides Now。這剛好是一首描述經歷過人生正反兩面後,能夠有些人生智慧的歌。

(二)不管議題有多複雜,此時此刻的互動,從陪伴自己與對方調節身心開始

當面對以上無法輕易解決的難題時,助人工作者是否能夠有寬廣的身心容納之窗去涵容助人關係中的兩難:可以幫助對方改變,同時,無法幫人逆天改命?“Change vs. Acceptance”

所以,助人者需要自己使用各種身心調節的工具。例如,那天上課沒機會指出,但其中一個正在經歷 emotional flashback 的個案臨床影片中,身為助人者的嘉琪,正穩穩坐在容易晃動瑜伽球上呼吸等待,要做到這點,就需要同時啟動核心肌群+大腿力量+前庭覺。

在面對個案以上的種種難題時,助人者本身穩定的身心,本身就提供了最好的辯證關係:

困擾與安住,是可以並存的。

而在助人者的引導與陪伴下,個案可以使用重量毯的深壓觸覺讓自己感受到安全或感受到身體界線的存在,或者,個案可以坐在瑜伽球上面晃來晃去。這些感官律動的調節,讓個案能夠從複雜創傷的脫窗失調中,回到身心容納之窗內。

(三)人生的成熟就是能夠逐漸長出面對辯證兩難的智慧,但這樣的辯證思維奠基於安全依附關係提供的身心經驗

從青春期要走到三十而立,進一步走到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這中間牽涉到如何發展生涯與親密關係的種種發展任務。

對於受到複雜創傷之苦的成年個案來說,缺乏能夠從不同角度去看議題的辯證思維(dialectical thinking),就無法在人生中充滿矛盾與衝突的難題中,找到解決問題的可能性。無法接受人生有得有失、無法平衡關係中的付出與接收、更無法從“得失”、“施與受”當中感受到愛。

華人文化在兩千五百到三千年前就寫出道德經這樣讓全世界驚才絕豔的道家哲學名著。

只是,辯證思維並不只是來自邏輯訓練,道德經第二章就指出,聖人行無言之教。辯證思維不是用語言講出來的,是需要無言的身心靈經驗才能體會到,從現代心理學角度來看,辯證思維其實奠基於能夠涵容矛盾對立情緒的安全依附關係。

當寶寶長牙覺得不舒服而只能哭鬧的時候,在爸媽溫暖的懷抱中把淚水哭完,累了後能夠安穩地睡去。這就是一方面覺得不舒服,同時,一方面又覺得舒服,在這樣的安全互動中,涵容了並存的辯證身心經驗。

從另一個角度來說,能夠提供這樣安全依附關係的爸媽,一方面感受著抱著寶寶的臂膀痠痛,同時,一方面又享受著自己給出溫柔時胸中滿滿的暖意,在給予的同時,其實也回收了滿滿的愛。身為父母所承受的“甜蜜的負荷”,也是涵容辯證關係的身心體驗。

結語:最後,嘉琪想用 Both Sides Now 最後一段歌詞當結語。這是嘉琪自己翻譯的版本,覺得網路上大多數的中文歌詞翻譯沒把 schemes and circus crowds 翻譯出來,我就自己嘗試翻譯這個版本。

Tears and fears and feeling proud

淚水、恐懼、與自傲

To say, “I love you" right out loud

大聲地說出“我愛你”

Dreams and schemes and circus crowds

夢想、權謀、以及,只愛看馬戲的鄉民

I’ve looked at life that way

我已如此看透人生

Oh, but now old friends they’re acting strange

哦,但時至今日,昔日老友的行為變得奇怪

And they shake their heads and they tell me that I’ve changed

而他們卻搖著頭,跟我說是我變了

Well something’s lost, but something’s gained

喔,好吧~有得必有失…

我用 “感官律動” 翻譯 SP & SMART 的原因

作者:胡嘉琪 © 2023

大家好,嘉琪想在這邊分享一下我自己的思考,我並不覺得我有代表任何一個機構來決定中文翻譯名稱的權力。所以,單純就是分享想法後,拋磚引玉,或許更多人可以摸索出更適當的翻譯。

兒童發展的 Sensory Motor Stage 感覺動作期

大部分有念過心理學的人都記得,皮亞傑把兒童的認知發展分成四個階段,第一個階段就是感覺動作(或翻譯為感知運動)期(Sensory Motor Stage)。

在這個生命開頭的第一個階段,小寶寶會透過五感來探索與暸解這個世界。例如,小寶寶沒有“媽媽”這個詞彙的認知概念,但小寶寶很快就可以透過嗅覺來辨認出,誰是那個喂我奶的 “客體”。

而隨著寶寶發展出使用手腳跟身體的能力,寶寶開始能夠用各種動作來探索這個世界。在這個時期,兒童對世界的認知地圖,就來自於這些身體動作形成的內在表徵。

例如,可不可以安全地爬去拿想要的玩具?可不可能在跟爺爺討塊糖吃後,再走到奶奶那邊要第二塊糖,然後大家都是開心的?身體不舒服哭哭的時候,會不會有溫暖的抱抱?

換句話說,這些寶寶跟照顧者相處的互動過程,會變成孩子的身體程序記憶,這些記憶大多不是語言可以描述的,也沒有視覺影像的回憶畫面,但這是孩子們認識到自己與他人的第一份認知地圖。

而創傷,不管是不是童年早期的創傷,還是成年後的創傷,同樣的,也大多儲存在這個身體層面中。

那為什麼嘉琪後來把 Sensorimotor Psychotherapy, SP 以及 Sensory Motor Arousal Regulation Therapy, SMART 翻譯成感官律動心理治療以及感官律動激發狀態調節治療呢?

創傷治療的核心:修復人我之間失聯的韻律

生命中總有意外與難題,唯一恆常不變的,就是生命是充滿變數的。

讓我們受傷最重的,不見得是遇到逆境,而是在遇到逆境的當下,孑然一身而求助無門。

安全的關係,是人我之間能夠有著調頻同步的韻律,那時,兩個神經系統可以找到相互唱和的韻律。

於是,在身體取向的 SP 跟 SMART 晤談過程中,治療師一次又一次的透過對自身以及對個案的覺察,找到人我之間的韻律,而在這個韻律當中,生命自然地會找到解決方法,自然地會往療癒與成長的方向流動。

這可能是,治療師注意到個案緊繃的肩膀後,悄無聲息的拉開身體與心理距離,讓彼此有安全感。

這可能是,治療師注意到孩子今天一進來就想砸玻璃,於是拿起安全無害的塑膠小球,吸引孩子的注意力,帶著孩子一起玩丟塑膠小球的攻防遊戲。

這也可能是,在一方好奇地探尋中,另一方注意到自已的呼吸卡住了而不恐慌,而是好奇這樣的卡住是什麼樣子的卡住。

所以說,整個創傷治療的重點不只在於身體做什麼樣的動作,也不只在於使用身體哪些感官與內在感知,而是如何重新修復人我之間的韻律。

不管是 SMART 還是 SP,都特別注重依附關係的修復,這有別於其他只專心探討身體動能與動作的治療取向(雖然,所有取向都需要安全的治療關係)。

因此,我在跟台灣夥伴們分享後,就使用 ”感官律動“ 這樣的詞彙來翻譯這兩個治療取向。希望藉此跟發展心理學的認知發展理論有所區別,同時,也希望不用 “動作” 或 “運動” 這樣的詞彙,可以避免個案或初學者誤會這兩個取向。

尤其,是在推廣 SMART 兒童創傷治療時,助人者會跑來跟我說,一些家長跟老師們會有點執著的想知道,兒童做什麼動作,做幾次,才能讓兒童變得乖一點?

嗚嗚,重點不是兒童要跑幾圈操場或在瑜伽球上彈跳幾次,重點是,有大人可以陪著兒童,一起跑跳,然後,可以注意到兒童什麼時候身體激發狀態開始改變,然後回饋給兒童知道,讓兒童也發現到自己的改變,然後,兩個人一起好奇與慶祝!

後記:名字的力量

雖然我是個理工科腦袋的人,我也沒有學過翻譯專業,

但在這邊,我也想順帶分享一下我對於翻譯名詞的想法。

從上面的討論,或許有些人已經看得出我背後隱藏的意圖,

那就是選擇既接近英文原意,又能幫助中文讀者了解 SP & SMART 的翻譯名詞。

翻譯,也是一個重新命名的過程。

我的感覺是,中文是一種很有穿透身心靈力量的語言,

一個字或一個詞,會自動引發活在中文世界人的很多聯想,甚至會引發身心靈的感應。

每一個中文字詞的本身就是一個包含眾多重訊息的隱喻。

學習象形中文的過程,就是學會一個透過隱喻來理解世界的華人文化。

附註:

除了在我的書中有討論我為什麼把 Window of Tolerance 翻譯成 “身心容納之窗” 或 “容納之窗”,這裡是另外一篇討論英文翻譯成中文名詞的分享:

明心見性的心智省察力(Mindsight)

紀錄一場身心靈整合取向的療癒過程

作者:胡嘉琪 © 2022

使用取向:TRE (壓力/創傷釋放練習)、Sensorimotor Psychotherapy(感官律動心理治療)、超個人心理學與薩滿、動物輔助治療(經個案同意,晤談室中有兩隻還沒正式取得治療狗訓練,但已有基本禮儀訓練的狗狗。)

簡單背景資料:中年女性個案,已與本治療師在過去五年進行約百次的個別晤談,之前則與另一位感官律動心理治療師工作數年。過去曾經過童年複雜創傷與內在人格結構解離,長年在婚姻中重演關係創傷的議題,過去一年半經歷分居離婚的過程,目前有百分之五十的父母時間,維持著兼職的工作時數。數週前參與社區活動時不慎摔倒,手縫了好幾針。

以下就嘗試用語言來記錄超越語言的一場療癒過程~

個案很喜歡兩隻狗狗,進來晤談室,就很自然地跟兩隻狗狗互動。兩隻狗打完招呼後,就回到地板上啃狗骨頭。而個案也一邊開始敘說內在許多分裂的部分,過去一週覺得自己很低落憂鬱,有很多嚴厲的自我批判內在聲音,內在有個部分想逃開這所有一切,自己一個人開車去找住在很遠地方的朋友。之前那個幾乎強迫性追逐網上一位男性朋友的部分最近安靜下來,可以跟對方維持很平常的互動而不會有強烈的失落感被勾起。(兩隻狗狗在聽到個案開始跟治療師對話之後,大狗狗很自然就睡著了,小狗狗嘗試在不同地方睡覺)

此外,個案這些天還是會常常回想到那天摔倒在地上之後,被夾在兩種聲音中間,一邊有人問可以站起來嗎?(勾起覺得要假裝堅強沒事的內在部分),另一邊有人問還好嗎?(勾起想索求他人同情的內在部分),在兩種聲音夾雜中覺得自己很弱。但個案轉頭又說道,那天自己有聽從內在的聲音,有辦法說出“請讓我一個人先躺在地上”,然後跟自己的身體接觸,檢查自己。治療師邀請個案在這個地方稍作停留,接觸自己這樣說時的身心力量。

個案接觸力量後,內在出現另一個很自我懷疑的聲音,就是其實自己在工作上想換一個方向一年多了,卻一直沒有採取行動,等到這次跌傷手了才變成是不得不的改變。可是啊,過去一周有改變了,卻又遇到挫折與阻礙。然後,就讓個案想到,在人生中,每次自己想按照計畫做些什麼好像卻總會遇到外界的挫折。

在上面的過程中,治療師一邊聆聽,一邊簡短地做同理反映。而到此時,治療師更進一步反映個案有種失控感。個案覺得被同理到了,同時雙腳也開始有點顫抖。治療師邀請個案是否可以單純讓身體把壓力顫抖掉,個案同意,但她發現自己需要先去上廁所。

(備註:這裡的失控感不只是長期生活上的,還包括最近意外摔倒時也經驗到失控。長期的創傷與近期的創傷,融合在一起而呈現在身心狀態中。)

個案上廁所後再回來,治療師簡單詢問個案,有時候我們可以借助火的力量把一些內在舊有的東西燃燒與轉化掉,個案同意治療師點一個蠟燭。然後,在個案允許下,治療師幫對方把沙發椅拉開變成躺椅,然後,半躺著的個案就開始經驗自發性的身體顫抖(在過去一兩年中,個案已經逐漸熟悉在身體自發想要抖動的時候,先把故事與情緒放在一邊,就專心讓身體抖一抖)。此時,躲在沙發椅後面睡覺的小狗狗充滿好奇心的跑出來看發生什麼了,治療師簡單地用手安撫 一下小狗狗,小狗狗就安心地看著,大狗狗繼續熟睡。

(備註:個案的自發性顫抖主要發生在下半身雙腿的部分。跟一開始個案提到自己最近不斷出現想逃離所有一切的內在部分很相關。但治療師只是安靜地一邊撫摸著身邊的小狗狗,一邊觀察個案的身體。個案的身體沒有出現任何過度激發的狀況,自發性的顫抖也慢慢地減少,個案的呼吸也開始比較深入到腹部,這就是在容納之窗內抖動的象徵。)

在個案身體顫抖逐漸平靜時詢問個案當下對身體覺察時,個案覺得自己下半身與雙腿比較鬆開來了。但上半身還沒有,尤其是自己的右手,這幾天因為過度用力而不舒服著。於是,個案一邊半躺著一邊開始述說,自己明明想改變工作方向,用比較省力的方式來工作,可是過去幾天卻不自覺地又用力過度,昨天晚上右手還出現脹痛的狀況。然後,個案的思緒又跳躍到,最近參與社群的事務,一部分的自己有種被眾人喜歡的正向感覺,但同時,一部分的自己很害怕,因為這樣自己就變成要去扮演一個讓人喜歡的角色,但自己同時已經很累,很討厭要不斷去假裝,不斷只是在工作或母親這些角色中做扮演。

治療師反映個案內在似乎有個長期的信念與感受模式,就是自己“要很用力才能被愛”。個案覺得自己從童年時期以來就要很努力很小心,然後,之前跌倒時看到自己手上的血,也讓他想到自己童年時的一場意外,自己也受傷流血。然後個案似乎又要開始述說很多相關的記憶。

因為個案過去已經歷過多次回到過去單一記憶療傷的治療,同時,個案過去幾個月很積極在線上加入靈性唱誦團體,感受到很多靈性與人際支持,治療師在此時選擇問個案,今天我們要不要來嘗試,讓個案之前曾經感受到的天使們來幫助她,再次跟這個長期存在的模式告別。

個案同意後,治療師也進一步簡單告訴個案說,剛好個案今天面對南方,在南美洲的薩滿傳統中,南方的神聖動物是大蛇,我們可以跟大蛇借取一次性蛻去舊皮而新生的力量。治療師邀請個案與呼吸接觸,好好地吐氣,讓身體可以放鬆沈入躺椅,並想像自己是被眾多天使擁抱支持著,當個案可以進入這樣的想像時,再邀請個案想像帶著許多愛的光可以進入他的心輪,同時,個案也再次進入自發性身體顫抖的狀態。

這次的顫抖過後,個案可以清楚感受到下半身更輕鬆舒服了。而上半身似乎有個自己浮在身體的前方,堅持著不能往後放鬆。個案覺察後,發現這是過去幾年來透過治療所練習出來的理智部分,這個部分很努力監控著內在解離分裂的自己,不讓自已太過度的被不同情緒部分劫機,這部分其實很沒有安全感,無法真正地感受到臣服的力量,所以,自己現在覺得下半身是充實地,但上半身卻像空虛的稻草人一樣,很需要可以把沙裝進去。

治療師詢問個案是否想要治療師提供一些接觸支持,讓個案選擇是要想像地還是實際地讓治療師把手放在她的背後。個案覺察到自己心臟後方有個部位似乎希望有更多支援,也希望治療師實際把手放在心臟後方。於是治療師走到個案身旁,蹲下來,用右手放在個案背後想要被接觸的部分。個案開始另一輪的身體自發性顫抖,並且覺得“沙”開始近來上半身。在提供支持約一兩分鐘之後,治療師在得到個案允許後,把手抽出來,讓個案的身體更有空間去抖動。

而這時候,小狗狗也剛好因為個案的抖動變得更大而跑出來想幫忙,治療師輕柔地安撫小狗狗,同時對小狗狗說,It’s okay,你只要在這邊就已經是在幫忙了,小狗狗就很放鬆地看著。

在個案這一波的顫抖逐漸平靜下來後,個案覺察到自己可以很清晰地覺察到有兩個自己就在左右,很清晰地跟自己有所區別,但那種感覺是跟自己整合的。個案慢慢地覺察這兩個部分個別是什麼,左邊是有用的自己,右邊則是有愛的自己,自己不需要跟其他人延續條件交換式的互動方式。個案也說,治療師剛才對小狗狗說的話,也很有同時性的幫助到她,她更能夠去感覺到,自已只要存在 being就夠了,就可以幫到人,就可以給出愛。個案也說,他近期剛好要開車去南方參加一個靈性聚會的活動,所以治療師剛才提到向南方的大蛇借取蛻變新生的力量,也讓她覺得一切的很剛好。

最後回到一些簡單的對話,安排好大約兩週後再次進行下次晤談。

後記:

這其實是 2022 年就寫好的。但我沈澱到 2023 年才分享出來。

個案這一年多來,也同意我們的晤談過程可以錄影,可以提供我在亞洲進行教學使用(但要匿名)。

跟這位個案其實已經工作至少五年多了,從一開始半小時都不太知道個案在說什麼,到這一年多來,一次晤談就有這麼多豐富的內容。真是漫長的一條路!

這一切,我感謝個案內心對靈性是有信仰,對心理治療也有信心(之前個案也有另一個長期心理治療師)。謝謝天使與南方大蛇在這小時中的加持~我們心理治療師真的只是人,有太多人力所不能及的,所以,好需要個案接觸內在的大我神性,召喚更高一層力量才能療癒身心靈啊!

深夜觀照痛苦之身/情緒萎縮體 (身心靈整合之旅系列)

著作權所有者:胡嘉琪 2022

前言~

昨天終於讓物理治療師好好檢查自己的身體,因為,右側手臂與右側腰背臀部已經卡在疼痛中超過大半年了,自從去年 2021 春天在一次泛舟時,被卡在缺水的河流上,划船划了五個半小時,右側身體就常經驗到疼痛狀態。

本來三四個月前就可以檢查的,但那時想等另一個診所的治療師,結果一排隊等候,三個多月就過去了還是沒等到通知(哎~打電話去的時候,助理的言下之意就是我的病情太輕)。後疫情時代,醫療資源的稀缺與不平均,其實默默地影響到很多人。

所以,我很開心遇到昨天給我檢查的女性物理治療師,她很小心仔細也很溫柔。對於我的右側手臂有漲痛感以及小指有點無力,她還進一步檢查我的頸椎,她告訴我,很多手臂的狀況起源於頸椎。

檢查後,物理治療師告訴我,我的頸椎 C7 或許有點輕微的狀況,她會在診斷書上加列這一條,這樣等物理治療一段時間狀況沒改善,才能進一步轉介照 X 光或其他檢查。

沒錯,在美國,除非是急性外傷,慢性疼痛需要先經過物理治療失敗兩次,才能轉介進一步 X 光檢查與 CT 電腦斷層掃描。適應了這樣步調緩慢的醫療系統後,我也學會更負責照顧自己的身體。

深夜醒來~

半夜兩點多醒來上個廁所後,發現情緒及念頭紛紛湧湧地跑出來。

找了一首靜心的音樂,陪陪內在的這些情緒與念頭。因為,多年的經驗讓我知道,如果沒什麼需要進一步陪伴與整合的,那很快就會睡著了。如果有什麼,那就會慢慢浮現。

果然,大腦思維一邊亂亂跑,同時,在緩緩呼吸當中,注意到右手臂的微微漲痛時,突然想到,啊!C7 頸椎有狀況是兩三年前就有的問題,去年的泛舟只是加深了舊傷。

念頭激起情緒萎縮體~

上面的領悟勾起內在更多的情緒與記憶湧現。想起那一年,我在家練習瑜伽的時候,正要做肩部站立卻被惡作劇的先生背後拍一掌,我立馬向左邊摔倒扭了脖子,那晚痛到只能坐著睡覺,不過,好玩的是,那陣子剛好聽楊定一講 “不合理的快樂”,所以,那晚一邊痛一邊安靜呼吸,心裡還對此生諸多關係議題有所了悟,嘴角自然帶著 “不合理的” 微笑(下方備註有更多分享)。

但在此夜,此時此刻,既然已經明白了情緒萎縮體與痛苦之身被勾起了,最重要的是,守住當下,讓頭腦先不要繼續編故事。

自發性地顫抖~

不讓頭腦繼續編故事,單純地接納此時身體的生理疼痛與情緒萎縮之苦,這樣的放下,隨著吐氣,頸椎開始微微地自發性地抖動。這種抖動的感覺很舒服,像是在緩緩地將之前的萎縮與僵硬溫和地釋放。

內心的感受是,有被看見了,有被懂了,卡住的就可以慢慢離開了。

從身體流到情緒流~

當抖動慢慢減緩趨於靜止後,內在多出一些空間。

空間,讓其他部分能夠登場。

此時,一股委屈情緒,跟隨著從腹部往上竄的熱流,往喉嚨部位流動過去。

那是一種來自啟動的依附系統所帶出來的情緒與身體流動,依附抗議 attachment protest。

可現在是半夜快三點,枕邊人即便清醒時也聽不懂的話,更何況是深夜呢?愛編故事的頭腦很自然地喚出這輩子在諸多關係中受傷被拒的內在小孩原型。

還好,多年的心理治療與自我對話,幫助我清楚地辨識到,

這一波波從腹部翻湧而上到喉嚨的依附情緒,渴望的是更大的母性連結。

神聖母性的象徵~

受傷的孩子,想要母性力量的撫慰,這是依附系統自然而然會勾起來的內在需求。

走路跌倒受傷的孩童可以恣意地哭喚母親,但成年人的身心靈傷痛,已經超乎任何一個人類母親可以承接的了。

身為成年人,看懂自己內在深沈的需求後,就可以召喚所有文化中的神聖母性元素~

於是,心裡想到東方集體潛意識中的觀世音菩薩與綠度母。很感謝最近很常聽的綠度母吟唱,Om Tare Tutare Ture Soha~ 在心裡默默唱給那個受委屈的內在部分聽。

用智慧之光繼續陪伴自己~

心裡也想到楊定一提過的八大天使長,以及 Doreen Virture 的大天使卡片。

我想到大天使長之一的 Uriel 烏列爾。Uriel 不是母性的象徵,他象徵的是神之光(智慧),其實,也就是我們內在與高層次智慧的連結,也讓我想到東方文化中代表智慧的文殊菩薩。

因為,當需要撫慰的孩子安靜下來後,內在有著自責的聲音跑出來,責怪自己為什麼沒有早點照顧有狀況的頸椎,去年泛舟後也沒有更早尋求物理治療,只有每個月接受按摩,還有偶而做壓力釋放練習 TRE。

在內在湧上這些 “怎麼不早點” 的自責時,向智慧之光臣服很重要。臣服,承認我這個小腦袋瓜無法看懂生命種種流動順序與方向的原因,放下 “早點做什麼就不會多受苦” ,那個想要控制結果的心智思維。

一步步放下,一點點放鬆。然後,就慢慢入睡了~

睡前把音樂關掉時看了眼時間,這一路大概花了半小時吧~

備註(一)

被壓迫箝制而佔有優越位置的男性力量對快樂兒童的厭惡~

內心有著很真實的瞭然,惡作劇拍我一掌的先生沒有故意要傷害我。

同時,在那個如玩笑般地動作底下,我感受到的是千百年來兩種原型之間無法避免的交會。

那一掌底下,帶著被社會層層束縛壓抑又同時掌有權力的男性力量,要懂事負責的人才能保住優越位置,對看起來沒做什麼就在旁邊開心自嗨的兒童,自然而然會產生的厭惡。

嗯,只是厭惡,沒有到憎惡厭恨的地步,因為這個快樂兒童並沒有散發威脅,只是提供一個對照組。

從小到大,不管生活在哪裡,我對這樣的厭惡並不陌生。因為,只要我不馴服自己,內在那個天真快樂無所畏懼的兒童就很容易跑出來。然後,不管是男生還是女生,只要是彬彬有禮又優秀的,都很厭惡我內在這個沒規矩的小孩。而在一次又一次的親密關係中,我感受到眾多男性對這部分的我,出現過種種莫名的攻擊,年輕時不明白,後來終於看懂了!

備註(二)

猶豫了一下,不知道要不要寫這些。畢竟,我也不是什麼開悟的大師。

但既然已經分享前一篇,情緒萎縮體與痛苦之身:讀楊定一與托勒 (Tolle),就覺得我還是要寫點比較實際的例子出來。

最近寫出來的文字越來越少了。因為自己也在尋找平衡。

心理學的種種建構與概念,都只是暫時的~

我念了心理學,頭腦有著為內在種種命名的需求,而,命名是把雙刃劍。

若能真正做到活在當下而臣服,命名內在,滿足內在渴求被理解的情緒,就過去了。

若無法做到,那等於就是頭腦用一個又一個心理學或哲學的名稱概念理論,架構一樓又一樓的迷宮高塔。於是乎,在分享心理學知識的我們,一方面在助人,一方面也在造業啊~

於是,又只能回到,向生命的河流,彎腰鞠躬,承認並接納自己的無明。順便抄一遍道德經第四十八章。

為學者日益,為道者日損。損之又損之,以至於無為。

後記(一)

有趣的是,那晚之後的連續兩晚,右手臂的脹痛大幅度減少。不過,頸椎底部右邊卻開始疼痛。身心沒有因為這樣的疼痛感到害怕,雖然無法完全明白,但明瞭這大概是必須走過的療傷過程。

另外,關於右半側身體的療癒,在那天的物理治療評估之前,就已經走了好一段路了,因為,內在除了那個沒事就哼哼唱唱的快樂兒童,其實也有個很用力壓抑自己好能適應成長環境與社會的部分。哪天想不開(或想開了)的時候再來繼續分享~